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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和火車有什麽樣的故事?

我這人,生性喜靜,認識我的人很多,但我自認朋友不多,我這輩子壹只手就數得過來的朋友中,有壹個就是在火車上遇到的。

十年前,過年結束我坐火車返校,是在臥鋪車廂最靠熱水的位置,有個男孩打了水泡好面,坐在床邊默默地吃著,面裏有壹個雞腿兩個鹵蛋三個鴨脖。我立誌減肥,正在啃無糖面包,旁邊的大媽忍不住調侃:姑娘,妳跟那小夥兒看上去壹般大,瞅瞅人家吃的,再瞧瞧妳。我訕訕地笑了,沖他禮貌地點了下頭(咳咳,沒有孔融讓梨的故事,更沒有什麽愛情故事,想多的去面壁)。

男孩很少說話,從只言片語中我猜到他跟我是校友,而且我們是同級不同院,我並沒有說破,理由很簡單我不想下了火車多個所謂的老鄉校友,有些聊天註定是火車上無聊扯扯淡而已。

不知道是冥冥中自有天定,還是我的直覺很準,我竟然覺得他跟壹年前的我很像——彼時,我父親去世,我壹個人處理完後事,坐火車回學校。

那種眼神裏的絕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大概是出於同病相憐吧,我開口問了:妳有什麽難過的事嗎?

男孩很詫異,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接,但更令我詫異的是,他點了點頭。

男孩家境原本殷實,父母分別是是985、211高校理工科的教授和系主任,他這次回家是因為母親過世。他說從小他就視母親為精神支柱,就連選專業也是母親擅長的院系,原本母親想讓他留在家鄉,他卻執意要去闖蕩,不想受其庇蔭。

他說母親的病很突然,不舒服去醫院,肺部已經出現壹塊碩大的陰影,發現時已經是晚期,如果不是怕丟下本來就不擅長照顧自己的父親,他甚至想過自殺。

聽起來也許可笑,但我懂,因為我知道那種精神支柱突然坍塌的感覺,我沒有勸他,只是給他講了我的故事。

我說,妳看,我現在不是還活著嗎?

我知道,他將信將疑。

下火車時,他囁嚅著唇,鼓起勇氣問我要聯系方式。

我不止給了他,還告訴他其實我們是校友。

回學校後,因為忙於保研的各種手續,我漸漸忘了這件事,他也沒再聯系過我。直到壹個多月後的壹天晚上,我正在宿舍跟室友閑聊,他打來電話,言語間含糊帶著哭腔。

我好容易混入他們宿舍樓,在樓頂天臺看到了坐在邊緣的他,旁邊還放著倒著好幾個空酒瓶。

我想,除了目睹父親去世那壹刻之外,這是我第二次如此冷靜。

站在寒風中,我擡頭看他,他說他放不下、走不出,這壹個月他每天都想他母親,他撐不住了。

他說也許跳下去就能結束呢?

我靜靜地看著他,壹字壹句開口:如果妳覺得放不下,妳就跳吧。

我看得到他眼裏的震驚和猶豫,我聳肩:如果妳活得這麽痛苦,死未嘗不是壹種解脫,反正妳死了,妳父親說不定也會跟著妳有樣學樣。

我沒學過談判,不懂得怎麽在這種情況下救人,但我只知道他所經歷的痛苦,我壹模壹樣地經歷過,如果不能把自己逼上絕路,就算這次可以釋懷,也終有崩潰的那天。

至少,那天他自己走了下來,活著。

後來我們的聯系漸漸多了些,我帶著他認識我的朋友、參加我們的活動,他臉上也開始有了笑容。他說母親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出國讀研,我說好呀,妳那麽聰明、又得那麽多獎,壹定沒問題的。我離校前收到了他的消息,他說已經收到耶魯全額獎學金的通知。

他出國後我們壹直保持著郵件聯系,等到我工作後放假回家,他說他也在家,希望出來見壹面。令我震驚的是,他這次回國竟然是要處理父親的後事,他父親三個月前剛剛去世,跟他母親同樣的病。

除了安慰我不知道能說什麽,對於壹個原本和睦美好的家庭,這種接二連三的巨變,換作是旁人,怕是早就承受不住了。

萬幸,彼時他已經成熟,長成了有擔當的男人,不再像當年那般驚慌失措。此次除了料理後事外,他也是來辦手續的,他馬上就要帶著未婚妻去美國,也已經正式在辦移民了。

直到現在我們間或有些郵件聯系,從不互相攀比、炫耀、恭維,但彼此都記得對方的生日,都會準時送上壹份簡單的祝福,我們都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時候回頭想想,我還挺慶幸那次火車上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