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上午，美國耶魯大學校長萊文教授發表了題為《大學如何服務社會》的主題演講。講座由北京師範大學校長鐘秉林教授主持。萊文校長在致辭中首先充分肯定了本次論壇主題的意義，認為大學如何服務社會的問題是壹個非常值得思考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萊文校長自己的觀點是，大學可以在許多方面為社會服務，但主要有三種，即；基礎研究、人員培訓和履行機構公民的義務。他在演講中結合美國大學的經驗，依次論述了大學服務社會的這三種方式。
第壹，大學的基礎研究是經濟增長的動力
萊文校長認為，大學的基礎研究促進了科學知識、技術和醫學的發展，這是經濟增長、提高物質生活水平和改善人類健康的基礎。大學也主要以基礎研究為社會服務。在現代經濟中，全球化的競爭優勢主要取決於壹個國家的創新、開發新產品和提供服務的能力，而這些都離不開大學的基礎研究。美國大學作為基礎研究的主陣地，在提高國家競爭力和促進經濟增長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萊文校長強調，他所說的基礎研究不是壹個實際的目標，而是壹種好奇心和對知識的追求。這種基礎研究是商業和生產的源泉，因為雖然這種基礎創造的知識要轉化為商業產品還需要相當壹段時間，但很多研究成果的商業和生產價值最終還是會被人們認可的。比如壹開始，人們並不知道它的商業和生產價值，但多年後，人們終於認識到了它的價值。美國大學基礎研究之所以在國家發展中處於非常重要的地位，與歷史上形成的壹些政策有關，尤其是以下三項:第壹，聯邦政府必須承擔基礎研究的主要資助責任；第二，只有大學才是從事基礎研究的地方，而不是政府或私人企業的壹些機構，這使得壹流的科學家能夠聚集在大學裏，能夠接觸到最好的科研設備；第三，聯邦政府的大部分資助不是基於其商業價值或其政治影響力，而是通過同行評審的科學價值。這些政策不僅促進了美國大學的科學研究，也促進了教學的發展，因為許多壹流的科學家都集中在大學裏，讓學生接觸到最先進的科學思想和科研方法。正是這壹政策使美國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為了確保大學的學術研究能夠真正為國家發展做出貢獻，我們需要將我們的想法從理論轉向實踐。二戰後的相當壹段時間裏，除了麻省理工學院，大多數美國大學都沒有積極尋求將科學發現轉化為生產和服務。90年代中期，麻省理工畢業生在全國範圍內創辦了4000多家公司，之後每年都有150家公司成立。這極大地影響了當地的經濟發展。麻省理工學院所在地區25%的制造業來自該校創辦的企業。如果說美國大學參加工業活動曾經是個例外，那麽現在已經成為普遍現象。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4000家公司使用了來自大學的技術。
第二，大學人才的培養是創新和領導的基礎。
萊文校長指出，通過基礎學術研究創造知識絕不是大學對社會做出的唯壹重要貢獻。培養學生未來更好地服務社會的能力和學術研究壹樣重要。在中國，訓練有素的工程師數量正在增加。人們認為向學生提供必要的知識是非常重要的，這樣他們就能找到並保持壹份好工作。但萊文校長認為更有必要在這樣的論壇上討論壹個更敏感、更深遠的大學教育目標，這也是美國壹些最好的大學的目標，即培養學生的創造力、靈活性，以及解決問題、創新和領導的能力。事實上，大學正是通過這種對學生能力的培養，積極服務社會，為社會做出自己的貢獻。
萊文校長認為，世界日新月異，科學發現層出不窮，各種理論不斷推出。在這樣的世界裏，學生只有專業知識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具備批判性思維和創新的能力。現在美國很多大學都在推行通識教育。這種教育的目的不是給學生特定的專業知識，而是讓他們吸收各種信息，提出不同學科的問題，培養他們的好奇心、嚴密的邏輯思維和獨立思考、實際解決問題的能力。
據萊文校長說，美國最好的大學普遍認為教育不是單行道。壹些曾經被認為是好的教育方式，現在已經不適合了。以前的教學方法側重於學生對知識的記憶，現在光有記憶是不夠的，學生必須學會獨立思考。美國大學主要通過壹些參與式的研討會來培養學生的能力。這種參與式的討論可以激發學生的思維，產生並捍衛自己的觀點。雖然本科生還是有大班，但是這種大班也有討論，尤其是人文社科。當然，教學離不開考試，但萊文校長認為，考試不是測試學生的記憶力，而是測試他們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他們的批判性和創造性思維。
第三，履行制度公民的義務
除了上面提到的兩種方式，萊文校長認為大學服務社會還有壹種重要方式，那就是做好制度公民。他指出，作為壹個良好的制度公民，大學可以通過參與社區建設和提供智力支持，直接為當地經濟發展、“鄰裏”關系的改善、公共教育、醫療衛生、社會服務和環境意識的提高做出貢獻。大學也可以通過樹立榜樣，間接地為社會做出自己的貢獻，使學生樹立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做好社會公民。
在演講中，萊文校長結合耶魯大學的實際做法，如為社區設計建設方案、為社區提供就業培訓、開展素養教育等，向與會者闡述了大學如何通過做好制度公民來服務社會。
演講結束後，萊文校長熱情地回答了幾位中方與會者的提問。
——北京外國語大學郝平校長提問:妳認為未來3-5年耶魯大學最迫切的挑戰是什麽，最需要做的是什麽？中國大學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麽？
萊文總統回答說:我們每個人都會面臨許多問題和挑戰。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把這些問題和挑戰轉化為我們實現更大發展的機遇。在我看來，耶魯大學和美國其他大學面臨的最大挑戰之壹是如何獲得足夠的研究經費。我們希望政府對我們資金的支持能夠得到保證。在研究經費問題上，耶魯大學最大的問題是醫學院。1998到2003年，醫學院的科研經費增長很快，現在幾乎沒有增長，還招了很多科研人員。與此同時，醫學院教授進行臨床研究的報酬也在減少。這確實是我們面臨的壹個緊迫問題和挑戰。其次，在美國，我們應該以積極的態度對待大學的國際化。我在積極推動耶魯大學學生的國際交流，但是有時候留學生的簽證很慢。比如，很多在中國的留學生，簽證都不會及時拿到，導致無法及時入學。傳言美國不歡迎留學生，使得很多優秀的留學生去了其他國家而不是美國，很可惜。事實上，我們希望來自中國的最好的國際學生來到美國。與此相關，我們與聯邦政府在敏感技術上存在分歧。政府中有人希望制定許多繁瑣、苛刻、官僚的措施，阻止來自中國和其他所謂敏感國家的學生在實驗室使用所謂的敏感技術和設施。我們耶魯大學的幾任校長都極力阻止這些措施的出臺。至於中國大學，最大的問題，正如我和中國很多校長討論過的，應該是如何讓中國的學生更有互動性，讓他們在互動中學會獨立思考。讓學生放棄盲目聽從父母和老師的傳統做法，學會獨立思考，學會創新，這是相當困難的，但這對中國的未來非常重要。如果中國想通過創新創造自己的未來，那麽就必須鼓勵學生學會獨立思考和批判性思考。
——北京語言大學崔喜良校長問:美國很多好大學都在小城市，但中國幾乎所有好大學都在大城市。這會影響大學服務社區的方式和結果以及大學與社區的關系嗎？耶魯大學錄取學生的標準是什麽？
萊文校長回答:美國很多壹流大學確實位於中小城市，但美國壹些著名大學位於大城市。對於大學服務社區的功能，應該說地處小城市更有優勢。因為，如果壹個好的大學位於壹個小城市，那麽它就成為了這個城市的大雇主和用人單位，使得學校的學生更容易參加社團活動，從而在很多方面為社團樹立榜樣，促進其發展。如果好的大學設在大城市，服務會更難，因為城市本身並不需要大學生參加社區活動，為社區服務。
國內對於學生的錄取標準有很多討論，也有學校進行了自己的考試改革。就美國而言，招生與其說是壹門科學，不如說是壹門藝術，我們在招生的過程中要有選擇性。至於選拔標準，除了要看壹些客觀因素，還要看壹些主觀因素，比如高中老師的推薦信，學生參加課外活動的情況。當然，這種做法對不對，內部也在討論。
上海大學副校長周哲瑋問:對中國傳統的灌輸式學生培養模式有不同的看法。壹些在美國工作的中國著名學者認為，80年代的壹批留學生是用傳統方法培養出來的。那麽如何評價中國的傳統教育模式和美國的教育模式？
萊文校長回答:這個問題確實耐人尋味。有可能培養學生批判性思維的模式並不適合所有學生，但就我所從事的經濟研究而言，強調創新和靈活思維的教學模式對國家的發展至關重要。為什麽日本經濟缺乏後勁？壹個重要原因是它采用了傳統的亞洲培養模式。他們在模仿產品如汽車生產方面做得很好，但在技術創新領域，如軟件和互聯網，日本人趕不上美國和其他壹些國家。日本經濟弱了15年，但如果有微軟、谷歌這樣的創新型公司，就不會這麽弱了。中國目前經濟發展的優勢主要是勞動力成本低，但到了壹定程度，這種優勢就會消失。這個時候，創新的能力就會顯得尤為重要，所以在培養學生的過程中要更加強調創新和靈活思維，註重培養他們獨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維的能力。
——教育部副部長章新勝問:由於發展的需要和傳統的影響，過去我們主要側重於培養學生的專業能力，而在培養創新和領導能力方面做得不夠。我們沒有像在美國那樣註重培養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和批判性思維。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主要有三點:壹是有人認為歐洲的高中教育比美國好，所以不願意按照美國的教學方式；第二，我們很多老師認為現在的教學方法有利於知識的連續性和系統化，符合認知規律，而美國的教學方法過於跳躍式，不利於學生對知識的掌握；第三，有些人認為美國的私立大學教育太貴，難以效仿。那麽妳對這些問題有什麽看法呢？
萊文校長回答:部長先生提到的壹些情況和觀點很有意思。我承認歐洲有些高中做的比美國好，但是美國也有壹批高水平的高中。但是在耶魯大學錄取的學生中，這些高中生的比例很小。我們堅持全面教育，在教學中強調先泛後專，先泛後深。這壹點非常重要。但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教學的內容，而在於教學的方式和方法。人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培養人才，但我們強調培養學生的獨立性和批判性思維。至於美國私立大學和公立大學財務狀況不壹樣的問題，確實存在。美國私立大學有壹大筆基金，是幾代校友捐款的結果。美國排名前五的大學按照人均資源來說和其他大學的差距越來越大，對美國來說未必是好事，但對這五所大學本身來說卻是好事。公立大學雖然經費少，但也有自己的優勢，就是更容易得到州政府的支持，不需要花費相當大的精力去籌集資金。
——華中科技大學李培根校長問:中國社會和中國學生的創新能力與美國有相當大的差距，那麽妳認為這種差距的原因是什麽？是受中國“至上”文化的影響嗎？
萊文校長回答:我認為是我剛才提到的教學方法制約了學生的創新能力。我們應該鼓勵學生獨立思考，但獨立思考並不意味著與家長和老師對立，尤其是在中國的文化背景下。在美國，學生也非常尊敬老師，但他們也會和老師爭論，表達自己不同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