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招聘信息大全網 - 移民中介 - 越簡單,越美好:北歐的極簡主義生活

越簡單,越美好:北歐的極簡主義生活

《越簡單,越美好》和《這麽慢,那麽美》同為姊妹篇,作者羅敷。

以下是網址,不過我也復制了這篇文章。

/article/4b/3671208.html?l=d1417513db02e3d48a19acb401b4b282&ft_size=&site_id=

丹麥之所以成為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主要是丹麥社會的信任度非常高,信任、團結推動丹麥建立了完備的社會福利體系,而這種福利體系又加強了信任和團結。

馬國川 | 文

“如果僅僅立足於‘理性人假設’的經濟學角度看,丹麥的社會福利體系確實有可能會崩潰,”在丹麥議會大廈的辦公室裏,國會議員貝特爾·哈爾德(Bertel Haarder)在接受《財經》記者專訪時說,“但是經濟學家們沒有考慮到,在經濟之外社會道德對於維系社會福利制度的重要性。”

作為僅有500多萬人口的北歐小國,丹麥卻享有極高的國際聲譽。它擁有從搖籃到墳墓的完善社會福利制度,在聯合國的調查中多年名列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因此被眾多政治學家稱為“成功國家”。

74歲的哈爾德是丹麥資深政治家。在過去30多年裏,他曾8次出任內閣部長,是丹麥自1901年以來任職時間最長的部長。他也是歐洲政壇上的知名人士,曾擔任歐洲議會副主席。

優良的免費教育是丹麥社會福利體系的重要內容。哈爾德分析了丹麥教育的優點和不足,他認為應該賦予學校自主管理的決策權,讓它們形成有效競爭。

哈爾德指出,丹麥社會福利制度成功運作得益於丹麥的價值觀,“信任、團結推動丹麥建立了完備的社會福利體系,而這種福利體系又加強了信任和團結”。他主張,在全球化時代要提高民眾對丹麥價值的意識,保證丹麥的價值觀得到堅持和繼續。

在哈爾德看來,丹麥之所以成為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主要是丹麥社會的信任度非常高,公民不為未來擔心,“更重要的是民眾都對整個社會、對所有人負責,而不是只為自己負責,或者只是為自己的小團體負責”。

“學校永遠不會比老師好”

《財經》:國際教育界都在談論丹麥教育,認為丹麥教育很成功。您曾經多次出任丹麥教育部長,在您看來,丹麥教育在哪些方面是成功的?

哈爾德: 首先是職業教育,這始終是丹麥教育發展的重中之重。作為壹個多黨制國家,丹麥所有黨派有壹個***識,即年輕人都應該接受職業教育。其次,我們對學校的管理非常寬松,這樣才能激發學校的自主性和創造力。

1982年我第壹次擔任教育部長的時候,還要親自任命每壹所公立高中校長(要知道丹麥只有500多萬人口)。後來我推動每壹個公立高中都成立理事會,由理事會來選舉校長,這樣在管理方面越來越像私立高中(私立高中自己任命校長)。

另外,許多事情不需要再向教育行政部門申請,包括允許學校擁有自己的土地和建築,可以向銀行申請貸款。當然這也存在風險,可是賦予學校自主權更重要。通過賦予學校自主管理的決策權,讓它們形成有效競爭,優勝劣汰,這是丹麥教育比較成功的方面。

《財經》:在您看來,丹麥教育有哪些不太成功的地方?或者說,哪些方面是需要改革的?

哈爾德: 丹麥教育應該繼續減少管理。對學校,我們可以制定各種各樣的法規,進行各種各樣的改革,但最關鍵的還是教學質量。教學質量的關鍵在於老師,要給老師們最大的自主權。在擔任教育部長的時候,我的座右銘是“學校永遠不會比老師好”,因為老師是最重要的。

芬蘭的教育給我很多啟發。芬蘭師範類高校的老師不只是教大學生,還在中小學進行教學。這樣和實踐直接掛鉤,更加貼近教學實際。另外,芬蘭國民都非常尊重教師職業,值得丹麥學習。

《財經》:當今世界科技發展迅猛,互聯網、AI等對現代社會沖擊很大。作為壹個多年從事教育的政治家,您認為教育應該做出什麽樣的改變以適應社會?

哈爾德: 應該鼓勵教師使用所有的現代技術,只要它們能夠增加附加值,但是不應該把新技術作為壹個重點。我們要記住,現代技術只是壹個方法而已,它們不是我們的目的。

推動教育變革需要理論和實際聯系在壹起,比如丹麥現在更多地采用以問題為導向的PBL教學方法(Problem-Based Learning,也稱“問題式學習”),讓這些知識和實際聯系在壹起。通過更多的科技應用,幫助學生們在學習知識的同時,也知道在什麽地方使用它們。

《財經》:現在人類社會面臨第四次工業革命,很多人說教育面臨壹場革命,您認可這種觀點嗎?教育怎麽變革來適應和引領這個變革時代?

哈爾德: 人類社會確實面臨巨變,人們也有各種議論和預言,但現在的問題是,大家可能過於理論化。實際上,我們需要做的是面對現實,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

即使未來有巨變,我們也要解決現實問題。未來不是被註定的,而是我們在解決現實問題的過程中塑造出來的。現在的科學技術要幫助學生培養技能,使他們能夠真正去解決問題。

在丹麥,我們教育的壹個目的,就是希望學生們都能夠提出問題。丹麥的學生也確實很擅長在課堂上提出問題,擅長和老師辯論。和世界上很多國家比起來,丹麥學生這壹點做得比較好。

《財經》:在東亞的儒家文化圈裏,“尊師重教”是悠久的文化傳統,其負面影響就是過於敬畏師長,不敢質疑,不敢提問。

哈爾德: 確實如妳所說。我曾訪問韓國、中國的壹些學校,發現那裏面臨的壹個挑戰,就是要鼓勵學生敢於提出問題,如果不懂要說出來。

丹麥社會福利制度的成功與挑戰

《財經》:丹麥的社會福利制度受到國際社會的高度評價。在美國總統大選期間有候選人提出,美國要學習丹麥。但是也有經濟學家認為,這種從搖籃到墳墓的全方位福利制度只能養懶人,社會沒有活力,因此是不可持續的。您怎麽評價這個觀點?

哈爾德: 這是壹個復雜問題,我們可以大學教育為例。在丹麥教育是免費的,上大學每月還會得到政府發放的資金。這不是獎學金,每個大學生都會得到。這種做法有利有弊:壹方面,對那些真正有天分的、但是家境又很貧寒的孩子來說,這是給他們公平的機會。另壹方面也有壹定的風險,因為學生們自己不付錢,可能不會很認真嚴肅地對待學習。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存在這種風險而剝奪窮人孩子的機會。

丹麥拿社會救濟的人確實很多,但近年來真正完全靠社會救濟的人越來越少。2018年丹麥的失業率只有3.9%,是2009年以來的最低水平。橫向比較,丹麥工作人口的比例高於很多國家,因為丹麥的很多婦女都在工作,這得益於我們國家有壹個很好的幼兒教育體系。

《財經》:可是,如果是相反的趨勢,完全靠社會救濟的人越來越多呢?

哈爾德: 如果所有的人都不工作,都不納稅,還不停地接受社會救濟,丹麥的福利體系當然不可能維系。

為什麽沒有崩潰呢?首先,丹麥的福利制度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大家有信心。我努力工作,我相信我的鄰居不會只想著吃社會福利而不去工作。其次,丹麥人認為,所有人都應該為社會做貢獻,而不應該只想著從社會那裏得利。這是從19世紀丹麥的啟蒙運動時代開始形成的道德觀念,已經深入人心。

僅僅立足於“理性人假設”的經濟學角度看,丹麥的社會養老體系確實有可能會崩潰。但是經濟學家們沒有看到丹麥現實,他們沒有考慮到,在經濟之外社會道德對於維系社會福利制度的重要性。這種道德鼓勵人們去努力工作,努力為社會做貢獻。

世界經濟論壇(WEF)發表的2018年全球競爭力指數報告中,丹麥名列世界十大最具競爭力的經濟體之列。這就說明了問題。

丹麥壹所老年中心內參加秋日派對的老年人。民眾對政府信任,並且不必為醫療、教育、失業而憂愁,是丹麥成為幸福國家的重要原因。圖/視覺中國

《財經》:那麽,丹麥福利制度的最大挑戰是什麽?

哈爾德: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移民和難民。16歲到64歲年齡段的本土丹麥人中,四分之三都在工作。而同樣年齡段的移民或難民,只有壹半人在工作。這是壹個很大的挑戰。

《財經》:這樣的挑戰是否會動搖丹麥的福利體系?

哈爾德: 丹麥的福利體系還是有很大的風險的。對丹麥社會來說,移民和難民是壹個沈重的社會負擔。另外,人們越來越長壽,老人們也是壹大負擔。怎麽解決呢?既然大家活得長了,工作的時間也應該延長。另壹方面,移民難民們應該更多地去工作,但是這方面的改進實際上是非常緩慢的。

《財經》:看來,您本人對丹麥福利制度的未來是很謹慎的。如果這種很好的社會福利制度要持續下去,是不是該在教育上多做壹些推動?

哈爾德: 教育和工作都是很重要的,因為大家不只是在課堂上學習,也可以在工作中學習,在社會實踐中學習。我本人寫過壹本書,書名就叫《不需要被人家教,妳就可以學習》。

“保證我們的價值觀不會受到沖擊”

《財經》:2016年,您在擔任文化部長期間,曾發起“丹麥價值觀”的調查,目的是什麽?

哈爾德: 我希望能夠提高民眾對丹麥價值的意識,讓社會意識到大家擁有什麽樣的價值觀。當今世界處於全球化時代,在文化多元性、難民/移民等大環境的沖擊下,對丹麥公民來說,非常重要的壹點是知道我們丹麥的價值觀是什麽。只有了解,才能保證我們的價值觀不會受到沖擊,才能保證我們的價值觀得到堅持和繼續。

《財經》:調查進展順利嗎,有什麽收獲?

哈爾德: 當初我的想法是,丹麥的價值觀不應該由我自己來選,而應該由大眾來選。我發出這個信息,通過互聯網接到了2500份提議。然後安排了壹組人,包括移民,大家壹起篩選出20條備選,再進行全民投票。參加投票的人有32萬,相對於丹麥的500多萬人口來說,這是壹個很有代表性的結果。

最終當選的10條丹麥價值觀包括:自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男女平等、舒適愜意(HYGGE,壹個無法被準確翻譯的丹麥特有詞匯)、福利社會、信任、丹麥語、義工活動、開明的思維、基督教。我認為,這些都是非常有價值的,必須堅持。

《財經》:“自由”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是人們普遍接受的價值觀,您怎麽解讀它們對丹麥的意義?

哈爾德: 自由是丹麥民主的基礎價值觀。在西方傳統定義中,大眾的自由與個人的自由緊密相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則是保證丹麥作為法治國家的基礎,它也是丹麥成為公認的低腐敗、高信任國度的根本所在。

《財經》:在風雲變幻的當今世界,人們越來越重視價值觀。

哈爾德: 很巧,就在昨天晚上入睡之前,我看到了美籍日裔思想家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的電視節目。福山改變了以前的壹些觀點,因為他發現,現代社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挑戰和威脅,如何應對呢?他的結論是:我們要發現整個人類世界最重要的價值觀,而且要壹直堅持這樣的價值觀,不為其他的事情所妥協。這些價值觀包括平等、言論自由等等。

現在看來,很多人也有類似的想法。其實,這也就是2016年我發起“丹麥價值觀”調查的初衷。

《財經》:2011年您在丹麥的博恩霍姆島創辦了名為“民眾大會”的論壇,至今已經連續舉辦8屆,影響力非常大。這是壹個什麽論壇,為什麽要做這樣的論壇?

哈爾德: 這是壹個自由的思想市場,是壹個開放性的對話平臺,論壇期間舉行演講、辯論、講座、研討會等各種活動。所有合法的丹麥的政黨組織、協會、企業和公民個人都可以參加,人們在這裏可以針對任何社會問題自由發表政治觀點,沒有任何禁區。

我創立“民眾大會”的出發點,是希望促進丹麥的民主,加強公民之間的對話,因為丹麥政黨組織的功能越來越弱化。這個論壇得到了社會各界的熱烈響應。第壹年有1.2萬人參加,2018年有10萬人參加。這個論壇之所以能夠成功舉行,也是丹麥啟蒙傳統的體現。19世紀丹麥偉大的啟蒙思想家格隆維就提出,每個人都是民主制度裏的負責公民,每個公民都有義務彼此承擔責任。

“如何抵達丹麥”?

《財經》:弗朗西斯·福山是當代最具知名度的政治學家,他對於丹麥是非常推崇的,認為丹麥是壹個“成功國家”,相比起來,問題多多的美國並不是成功國家。您認為丹麥成功的原因是什麽?

哈爾德: 環顧當今世界,丹麥確實是壹個比較成功的國家。第壹,丹麥是壹個有高度信任感的社會。丹麥文化中的信任基於這樣壹種預期:人們身邊的同伴和公***機構都是值得依賴的。信任減少了社會成本,有助於創造壹個舒適、方便的社會。第二,丹麥是壹個扁平化的社會,社會階層差別極小。譬如說,師生之間是扁平關系,所以學生們樂於問問題,也敢於問問題。信任和扁平化是丹麥在現代世界的優勢,也是丹麥成功所在。

《財經》:據聯合國調查,丹麥多年來都被列入最幸福的國家。為什麽丹麥人感到幸福?

哈爾德: 主要還是因為信任。多項國際調查中,丹麥國民的信任度經常排在前面,包括對政府的信任。另壹方面是不為未來擔心,因為有福利制度作保障。丹麥公民不用擔心生病,不用擔心失業。

實際上,有壹些丹麥人在辭職的時候並不知道下壹步要去做什麽,但是他們有信心將來壹定能找到工作。我的女兒女婿就是沒有找到下壹份工作就辭了職,我說妳們為什麽不找到了新的工作再辭職?他們說,我們肯定能找到工作的。

日本、美國,還有法國,都想復制丹麥的模式,但實際上不壹定能夠成功。例如,在丹麥,不僅雇員可以炒老板魷魚,所有的雇主也都能夠自由解雇雇員。法國總統馬克龍試著想把這壹套搬過去,但是法國人不喜歡,所以現在馬克龍面臨混亂的局面,巴黎籠罩在煙霧中。

《財經》:福山在他的著作《政治秩序與政治衰敗》裏提出“如何抵達丹麥”的命題,這裏“丹麥”是指那些又有法治又民主、政府高效而廉潔的美好國家。可是,要“抵達丹麥”很難,是不是因為丹麥人口少,又是壹個單壹民族國家,其他國家難以復制的原因呢?

哈爾德: 有道理,但也不全對。因為更重要的是民眾都要對整個社會、對所有人負責,而不是只為自己負責,或者只是為自己的小團體負責。丹麥人能夠互相照顧,非常團結,丹麥的團結度高於世界上大部分國家。

實際上,丹麥歷史上打了很多敗仗,特別是在19世紀,國土面積急劇縮小。被打敗了很多次以後,丹麥意識到,我們是不可能征服其他國家的,只有靠發展自我才能夠成功。這也是我們成功的壹個秘訣。

《財經》:丹麥是壹個多黨制國家,有那麽多政黨,政見壹定有分歧,如何處理才能維護好國民團結呢?

哈爾德: 那麽多政黨,雖然看上去很可怕,但在很多重要的問題上,政黨之間經常都能夠達成壹致。例如,丹麥人與福利制度已經融為壹體,任何政黨都毫無例外地支持福利制度。任何政客如果公開說句廢除福利制度的話,那就是選舉自殺。

丹麥人非常善於妥協。丹麥是壹個輿論自由的國家,人們可以自由表達。政府會把每個人的想法、意見都包含在其中,不會有人覺得被孤立或者是被排除在外。

信任、團結推動丹麥建立了完備的社會福利體系,而這種福利體系又加強了信任和團結,從而形成了壹個正向循環。

但是我們也意識到,整個社會福利體系占用的資金非常大,丹麥的稅收非常高,難免會招來壹些人抱怨。如何解決難民移民問題,加強激勵機制,建立壹個更加高效而又有活力的社會,是丹麥未來需要解決的問題。

(感謝Lisa Johansen、郭斌、劉征為本采訪提供幫助)

作者為《財經》記者,原載2019年3月4日《財經》雜誌

蠻值得閱讀的兩本書。力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