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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唐笑

(發表於人民日報2021.3.31。發表刪節,題為《華容道與水》)

初秋,晨光沖淡了壹點熱氣,我們早早出門。表哥帶著滿滿的嫁妝,我跟在後面,和他壹樣開心。

再過兩天,我的鄰居拉傑就是他的新娘了。

從我的家鄉西來河,沿著大內河堤,到我姑姑朱子口家,有幾十裏地。那時候我大概五六歲。作為壹個沒出過遠門的鄉下孩子,在繁華的碼頭辦幾天婚宴對我來說很自然。剛開始是蹦蹦跳跳,很放松,但是還沒到北京港,腿腳酸痛,壹步也不走。表哥沒辦法,只好在路上停下來,讓我在河裏泡腳。表哥告訴我,這裏的水來自長江,長江的水來自天上,流向洞庭湖。太神奇了,壹股清爽的氣息頓時傳遍全身,直入心臟,仿佛壹股清流註入了心臟。我們走了壹會兒,泡了壹會兒腳,卻在黃昏前到了姑姑家。

這些年來,那條河經常出現在我的面前,清澈宜人,永遠流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它成了我生命中的“活化水”。

這座水鄉位於洞庭湖腹地,名叫華容。水的美,像壹個波光粼粼的洞庭湖的隱喻,來自於長江的壯美,來自於遠古的煙雨。《九嘆》中,屈原放馬到洞庭灘,登上磨山,望著如影,披著荷葉,蘆葦茂盛,嘆雲山蒼蒼水。兩千多年前劉向留下的楚辭意象,至今仍與今天的華容、洞庭湖景象相吻合。華容不僅有大江大湖的洪流,還有湖泊港口點綴的精致風光,風情萬種。它的剛柔並濟,猶如壹對孿生兄妹,或在盈盈碧波中蕩起動人的漣漪,或在澎湃激蕩中獲得無盡的磅礴生命力。

如果妳靠近這些水域,妳就會了解華容。

在水鄉長大,玩水是必修課。炎熱的夏天,有時候我走著走著,看到眼睛附近的水,就撲通壹聲,壹頭紮進了水裏。那種爽真的是無法形容的。我的家鄉大多數人擅長水。孩子們壹學會走路,就喜歡泡在小港灣、小池塘裏。遊泳不講究姿勢,比任何壹個遊泳和長時間踩水的人都要快,比身體露出水面的高度都要高。水長的時候,邀三五個同伴在江湖中暢遊。在水邊,先拍水,再拍脖子,最後拍胸口,才能從容下水。這種“三拍”類似於某種儀式,既能讓遊泳者適應水溫,又能提醒他們對水心存敬畏。大人總是這麽做,小孩也跟著做,這也是我們和江湖的壹種特殊的對話方式。

華容道人說話如涓涓清水,有流水之韻。黃昏時分,若娘蒸好熱騰騰的湯圓,站在夕陽下喊著“阿姨,回來吃七(飯)”的時候,再倔強的童心,也會融化在荷塘溫暖的暮色裏。華容方言屬於北方語系,有些讀音帶有濃厚的荊楚特色。“聲在湘影,聲在楚”的華容方言,保留了古漢語短而輕的入聲發音特點,語音豐富而柔和。湖區語言的遷移融合,使華容方言有了“吳儂軟語”的韻味,笑話之間仿佛有水聲響起,好聽。

秀水總是滋潤女人的精神。華容道的“姑兒”,有很多江南女子特有的溫柔美好的品質。壹水之隔的湖北小夥子,如果能娶到華容姑娘,壹定會被鄉親們誇贊和羨慕。

我時常想起月經,她壹生愛唱大鼓。月經是我心中的女神。雖然她被天花弄得滿臉痘坑,但她卻有著樸素優雅的歌喉和壹顆水草般柔軟的心。小時候月經喜歡帶我去屋後的清水河洗澡。我記得水邊有壹簇簇綠色的野芹菜和藜蒿,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三三兩兩的魚似乎不怕人,悠閑地遊來遊去,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抓。河水清澈明亮,用手抿幾口有點甜。月經期壹邊輕輕擦洗我,壹邊給我講石的浣紗故事,用壹種古老的腔調唱道:“滄浪之水,清澈見底,我能立於纓上;洶湧波濤裏的水是渾濁的,妳可以舔我的腳。”我沈浸在她溫柔的《水調歌頭》裏,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就是那個楚國山頂上戴著華麗的帽子,帶著流蘇的翩翩少年,和幾個像稻秧壹樣美麗的姑娘站在稻田裏。那壹刻,我仿佛聞到了楚水鄉飄來的稻花香和豌豆香...

在澤國這個江上有湖的水鄉,楚文化就像生命的靈動之水,滲透在每個人的心裏。孩子是親水的,大人是知水的,愛水的華容人聽著水的密語,跟隨楚人的腳步,在水的世界裏找到真正的自己。水的質感和氣質滲透到每壹個細胞。

擇水而居的華容人,以水為師,把“寬容為最大”、“水若至善”作為人生哲學,“善萬物而不爭”,寬厚包容而不排外。有江湖的地方,人流匯聚。無論是上世紀60年代的大饑荒,還是戰火紛飛的歲月,甚至追溯到更遙遠的年代,都有不少外地人遷徙流浪到華容,找到壹片湖洲,建起壹座小屋,牢牢紮根。“陌生人”很快變成了“老鄉”,他們在華容種下了楊柳,枝葉繁茂。“廚壹縷煙是湖濱戶壹縷,千水船是柳做的”。我爺爺告訴我,這是我的祖先從江西遷西遷到華容後寫的對聯。他們翻越衡山,漂流湘江,穿越洞庭,南征北戰,終於到達了向往已久的江南魚米之鄉。壹幅小小的對聯,我看到了湖湘詩意的生活,為這位遷居華容並被熱情接納的“洋人”感到欣慰和感動。

像水壹樣剛柔並濟的華容人名聲在外,逐漸得到“洞庭湖區猶太人”的美譽,而自信的華容人則喜歡自稱老子。“老子就是不服周”是華容道人的口頭禪。“老子”源於對道家的崇敬,“忤逆周”源於商周戰國時期。周與楚結怨數百年,楚不服周,最終成為那個時代的超級大國。華容自古以來水患不斷,家園壹次次被洪水沖毀。華容道人繼承了楚遺誌,不服周,不服輸,壹次次重修堤壩,重建家園,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綜合堤是漂浮在長江中千百年的孤島。有壹次我去采風,船壹靠岸,就看到壹個年逾古稀的老人,獨自坐在河邊曬太陽。20多年前,特大洪水沖毀大堤,集成大堤移民,鄉鎮體制撤銷,壹夜之間,小島變得繁華荒蕪。老人告訴我們,他兒子在外地工作定居,所以壹個人住在老房子裏。無論多大的洪水,他都不能離開這個集成。他死的時候,葬在河邊的祖墳裏。他壹直看著遠處的洪水,語氣溫柔,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在迎流綜合堤,華容人與長江爭地,與洪水搏鬥了千百年。家園在洪水中動蕩,堅持或主動撤離,是“壹周不滿足”華容人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我想,華容道人世世代代生活中的愛與恨,喧囂與孤獨,歡樂與痛苦,都是因水而生,與水交織在壹起的。

遠離江湖的華容道有自己的樂觀和價值取向。在楊幺的家鄉,也就是洞庭湖區的漢壽,楊幺被視為農民起義軍的領袖,他的英雄事跡在民間廣為流傳。褒揚楊,貶抑嶽。忠肝義膽的嶽飛,在華容道名聲很好,或者祭祀在廣場的寺廟或者雕像上。據地方誌記載,不擅水戰的嶽飛,曾長期戰無不勝。最後在善於水性的華容道人的幫助下,壹舉擊敗了楊幺。華容深厚的“嶽飛情結”還體現在插旗、軍演、嶽城廟、木城寺、馬蹄洲等諸多地名上。我的家鄉和曹駿鄉只隔著壹條大堤,嶽飛訓練水軍的古曹駿場就在大內河堤旁邊。堤坡平緩,延伸至堤內的平壩,形成獨特的小草原。小時候經常去閱兵場看熱鬧。壹邊是洶湧的江水,壹邊是滿是紅旗和人群的閱兵場。萬人大會或防汛抗洪誓師,或冬季水利動員,或罪犯審判,都是聲勢浩大,激情澎湃。當時在軍事領域看到的大場面,給我提供了最直接的畫面感受,也給我日後讀嶽飛的《滿江紅》提供了最豐富的聯想。

華容曾經擁有江南最大的濕地,夏秋湖水,冬春退水,壹望無際的沙灘綠草如茵。那是等待的鳥兒的天堂,是上帝賜予的人間凈土。20世紀50年代末,壹些政策制定者提出將這片野生濕地從華容剝離出來,開墾成錢糧湖農場。壹聲令下,華容道無條件服從,數十萬年輕力壯的勞動力帶上自己的籃子和鐵鍬,冒著風雪參加圍湖大會。梁倩湖的建制幾經調整,現已成為君山區下轄的壹個鎮。圍湖造田導致湖面急劇萎縮,每到汛期,洪水就變得難以駕馭。看到抗洪搶險隊伍在梁倩湖畔來來往往,我常常感慨萬千。

流水千年不歸。在歷史的洪流中,每個人都被特定的時代所困,執著於江湖中的華容道人,或樂此不疲,或不由自主地渾然不覺。嶽飛是否在楊幺作戰,是否平垸行洪,是否圍湖填海,功過真假,難以評論。在我看來,人類創造的歷史,源於大江湖的孕育,通過漫長而深厚的積澱,從自然狀態走向人文審美。

浩瀚、包容、滋養萬物的長江和洞庭湖,在這片土地上書寫了神奇的文明密碼,孕育了獨特的人性、精神氣質和信仰。由於洪水的反復劫掠,華容保存完好的文物並不多,但卻開啟了長江中遊的壹縷文明,保存了壹線閃亮的人文印記。我年輕時曾住在黃湖腳下,毗鄰號稱“楚國第壹臺”的張華臺。我曾經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宮殿,只留下兩層土臺和郁郁蔥蔥的草地,倒映在清澈見底的黃湖水影中,壹如我的閑適。在新石器時代城市遺址七星墩,我在大井湖上泛舟,穿越時空,深情地凝望華容先民。秋天,我跟隨大禹治水的腳步,登上玉山,洞庭水患荒地的景象消失了。“余寺裹空山,秋風暮斜。”杜甫的千年嘆息尤在耳邊。我聽到馬蹄聲在華容道上響起。在燃燒的夕陽下,關羽的赤兔從赤壁池頭的風中來,走了。名人範蠡隱居在田家湖畔。現在我很高興地看到,他化作壹尊漢白玉雕像,以另壹種方式安靜地生活在彰化街頭,見證著楚國的變遷和現代的繁華。

華容道的歷史是用水書寫的,在江河湖海的船與翻船之間悠然流淌, 投射在孤帆遠航的陰影中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的銀行 洞庭湖區的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銀行。 在與水的對話中,華容人與水相互印證、相互詮釋,* * *共同奏響生命的樂章。水對華容道來說,就像精神血脈壹樣不可分割。

離開華容多年,我依然是家鄉的涉水孩子。在家鄉溫暖的子宮裏,那些生命的羊水壹直在和我說話,滋養我,染色我,讓我像魚壹樣快樂自由地呼吸,把水做的家鄉帶進我的心裏。多少次在夢裏,船槳聲依舊清晰,洞庭湖的蔚藍已經深深地嵌入我的心田,生機勃勃的長江血管自信地流淌在我的身體裏。

江湖光明,清華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