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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風陽人都恨朱元璋?

這是我在網上找的

《朱元璋對鳳陽“特殊政策”的意外後果》

張宏傑

 

朱元璋的故鄉鳳陽古稱鐘離,是淮河流域壹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元代雖然升為濠州,但所轄不過四縣。在全國政治布局中默默無聞。除了當王朝更替或南北分裂,淮河兩岸成為兵家必爭之地時在史籍中偶爾露壹下面外,很少有人提到它。但朱元璋的發跡使鳳陽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壹)

早在吳元年收復濠州後,朱元璋馬上升濠州為臨濠府。為了配合興建中都,洪武四年(1371),朱元璋擴大濠州的領地,使臨濠的領地由四縣壹下子擴展為九州十八縣。洪武七年又更名為鳳陽府,這壹新府管轄亳州、潁州、太和、潁上、霍丘、壽州、懷遠、蒙城、宿州、靈壁、天長、盱眙、泗州、虹縣、五河、定遠、鳳陽和臨淮等十八個州縣,是壹個跨淮河兩岸,占地廣大的行政區,政治地位大為提升。

開國不久,朱元璋又提出壹個令大臣們十分震驚的計劃:以老家鳳陽為中都。理由是南京“去中原頗遠,控制(北方)良難”,而“有天下者非都中原不能控制奸頑”。鳳陽則離中原很近,而且“前江後淮,以險可恃,以水可漕”,以之作為中都,可以補救定都南京的不足。

除了壹些淮西籍的功臣們贊同外,其他大臣們都面面相覷。將壹個名不見經傳的窮鄉僻壤小地方定為中都,這實在有點太匪夷所思了吧?鳳陽經濟落後,又“平曠無險可守”,從哪個角度來說,都不是定都之地。性格鯁直的劉基直接對定都鳳陽表示反對,說:“中都曼衍,非天子居也。”

然而朱元璋固執己見,大家也只好服從。大家都知道,朱元璋羅列論證了那麽多,其實原因只有壹個,就是“聖心思念帝鄉,欲久居鳳陽”。

洪武二年(1369)九月,朱元璋正式下詔在臨濠營建中都,“命有司建置城池宮闕如京師之制”。在朱元璋的設想中,自己的故鄉將成為未來的正式首都,南京將降為陪都。朱元璋壹貫做事節儉,這壹次卻傾全國之力,高標準嚴要求,調集百萬民夫,選取最好的材料,要求把中都建造得異常雄壯華麗。

洪武八年(1375),工程基本完竣,朱元璋親臨鳳陽驗收工程質量,“驗功賞勞”。在參觀完這座美倫美奐的新都之後,朱元璋又做出了壹個讓全帝國驚掉下巴的重大決定:廢棄中都!

原來,在這次驗收中,朱元璋聽到了壹個意外的消息:因為勞動太苦,又不給工錢,那些被迫調來興工的匠人心懷不滿,實施了“厭勝法”,在宮殿的壹些關鍵部位,埋下了壹些咒符、泥人、木人、弓箭、剪刀、紙人等東西,據說這樣將給居住者帶來惡運。建築已經完成,要想清理出這些鎮物,除非全部拆除。朱元璋要把修造宮殿的所有幾千名工匠全部殺掉(明史說他“將盡殺之”),工部尚書薜祥冒死進言,說只有木匠才能下鎮物,鐵匠和石匠沒有責任,“活者千數”。然而鳳陽因此不可能再成為首都了。

(二)

雖然沒能成為首都,但做為龍興之地,鳳陽地位仍然非同尋常。

罷建中都之後的洪武十四年(1381),朱元璋於此設置中都留守司,所設正留守位高權重,“例以皇親協守”,“勛臣非在戚裏,不得與也”。此外,鳳陽還設有察院巡按行臺、河南按察兵備行臺等政府機構及壹系列皇陵祭祀機構,除此之外,鳳陽還是江北四府三州的鄉試之地。各類官員合計達壹千四百人,各級吏員總數達數萬。

朱元璋還以鳳陽作為皇子的教育基地。“諸王之國,皆令詣辭皇陵而後行”,就藩之前先到鳳陽憶苦思甜,成為明初“定例”。朱元璋還將鳳陽用作囚禁犯罪宗室的地方。到明末為止此處***關押過壹百壹十六批皇族。

由於以上種種設施,經濟文化本不發達、交通也並非十分方便的鳳陽成為淮河流域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對明朝的政治、經濟、軍事和社會生活等各個方面壹直有著重大影響。這壹格局延續到明末,波及清代。

如何復興鳳陽這塊“龍興之鄉”,保護好這塊國家“根本重地”,讓家鄉的經濟發展的快壹點,讓鄉親們生活得好壹些,朱元璋沒少費腦筋。經過深思熟慮,他為鳳陽提供了壹系列“特殊政策”。

(三)

第壹條是大移民。

元至正二十六年四月在戰爭中抽空回鄉探視,給朱元璋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深深為戰爭對家鄉的破壞而震驚,後來他和大臣們聊起此行的感受說:“田野荒蕪,由兵興以來,人民死亡,或流徙他郡,不得以歸鄉裏。骨肉離散,生業蕩盡,此輩寧無怨嗟?”當時史書也記載:“兩淮以北,大河以南,所在蕭條”,“長淮南北,悉為丘墟。”由於“民多逃亡,城野空虛”,大片土地荒蕪。至洪武改元,鳳陽府己是“十年之間,耕桑之地變為草莽”。

據資料記載,在大明開國之際,鳳陽縣的本地居民僅有三千三百二十四戶,不到壹萬六千六百二十人。整個鳳陽府人口不超過十三萬,人口密度每平方公裏僅為五人。處處殘垣,村村寥落,整個江淮之間“十室九虛”,簡直是壹片“萬戶蕭疏鬼唱歌”的地獄情景,這當然讓朱元璋心中十分不舒服。

要復興經濟,首先得有勞動力,開國之後,為了迅速改變家鄉面貌,朱元璋在鳳陽組織了好幾次大規模的移民。其中最大的壹次是洪武七年(1374)朱元璋“徙江南民十四萬實中都”。這是明代歷史上,政府用行政手段移民數量最多的壹次。除了這次外,比較大規模的還有從山西遷來的移民。洪武六年(1373)十月,“乃命指揮江文徙其民(山西北部諸地之人)居於中立府,凡八千二百三十八戶,計口三萬九千三百四十九”。總計洪武年間的移民,達到六次之多,數字大概在二十萬到三十萬之間。這麽龐大的數字這在明代移民史上乃至中國移民史中,都是極為罕見的。除了普通移民外,鳳陽還有龐大的駐軍。據《明史·兵誌》記載,洪武年間總計鳳陽府各州縣***駐軍約為六萬四千九百六十人,與家屬合計,則有軍籍移民十八點八萬人。這樣算來,洪武年間鳳陽府接受的移民總數近四十八點八萬人(其中民籍移民三十萬,軍籍移民十八點八萬)。而我們前面提到,洪武之初,鳳陽府人口不過十三萬。外來移民人口是本地人口的三倍有余,***占移民後的鳳陽府人口總數的百分之八十。

沒多少人想到兔子不拉屎的鳳陽來,朱元璋自有他的辦法。洪武時人胡幹在浙江人吳季可的墓誌銘中提到這次移民。吳氏為浙江蘭溪人,“洪武八年春,有旨遣貧民無田者至中都鳳陽養之,遣之者不以道,械系相疾視,皆有難色,獨公所遣,掉臂走道上。公且戒其子,宜體上德意,無以私廢義。公臨事有為,類多如此。”從這個記載,可見此次移民的強迫性和殘酷性。

第二項政策是減免賦役。朱元璋建國之初,宣布減免鳳陽、臨淮二縣土著十年徭賦。洪武十六年(1383),朱元璋再次讀劉邦傳,發現劉邦永免家鄉的賦役。想想自己上次只免了老鄉們十年,明顯沒有劉邦大方,於是再發諭旨:

鳳陽實朕鄉裏,陵寢在焉。昔漢高皇帝豐縣生,沛縣長,後得了天下,免其豐、沛二縣之民糧差。今鳳陽、臨淮二縣之民,雖不同我鄉社,同鐘離壹邑之民。朕起自臨濠,以全鄉曲。鳳陽府有福的來做我父母官,那老的們生在我這塊土上,永不課征。每日間雍雍熙熙吃酒,逢著時節,買炷好香燒,獻天地,結成義社,遵奉鄉飲酒禮。

《明史》載朱元平普免故鄉賦役,細細推敲這份聖旨,則朱元璋所免的,是“那老的們生在我這塊土上”的土著人口的賦役,並不包括後來的移民。

第三是興修水利。興修水利是壹項全國性政策,但朱元璋對鳳陽的水利建設情況卻特別重視。早在洪武八年(1375),他就特別派兩位侯爵康鐸、俞春源來親自抓鳳陽水利建設。在朱元璋之後,歷代帝王也以鳳陽“皇業所基,祖陵所在,視他地方不同”,在興修水利上特別重視。

第四是發展交通。朱元璋開辟了從鳳陽到南京的驛道,設二十站。整治了“道狹而竣”的清流關,使鳳陽的交通條件大大改善。

除了各項特殊政策外,朱元璋在此興修大量工程,對帶動當地經濟發展也起了重要作用。

中都罷建之後,朱元璋還在鳳陽繼續修建皇陵、十王四妃墳和龍興寺等,工程浩大,動用人數眾多。

在中都營建期間,朱元璋曾於洪武五年(1372)十壹月“詔建公侯第宅於中都”。中都罷建之後,因為朱元璋鼓勵開國元勛們退休回鄉,所以公侯府第建設並沒有停止。洪武十八年(1385)八月,朱元璋特賜給公侯每人鈔壹萬錠、銀五百兩為買木雇工之用,“俾還鄉建第宅”。壹時鳳陽數百裏之間,“風雲之彥,星羅棋布,於數百裏間,王侯之家,甲第相望,冠蓋如雲……可謂盛矣”。大批淮西功臣來到鳳陽居住,日常消費巨大,不可避免地帶動了鳳陽當地商業、建築業、服務業的發展。

朱元璋的特殊政策,確實收到了明顯效果。鳳陽人口大幅度增加,已經荒蕪許久的鳳陽土地又出現了“壹郡桑麻翠如洗”的興旺景象。很多荒田被開墾出來,土地數量達到了四十萬頃。明代以稅糧多少來劃分府縣等級,二十萬石以上為上府,十萬石以上為中府,十萬石以下為下府。洪武八年(1375),鳳陽府在減免了很多稅糧的基礎上,歲收仍超過二十萬石,又成為富庶繁華的上府。鳳陽的臨淮關“居民稠密,商賈輳集”,成為壹個重要的商業城鎮。

(四)

然而,誰也沒能料到,朱元璋對家鄉的特殊關愛,最終卻給家鄉造成了難以承受的惡果。

鳳陽的環境,在歷代人口壓力之下早已長期惡化。朱元璋的大移民,壹時雖給農業提供了充足的勞動力,但如此巨量的移民壹下子湧入,卻給環境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當時鳳陽的土地,最好的部分已經被勛貴圈占,鳳陽本地人又占據了中等土地,移民們所獲,多是人們挑剩的低產土地。《鳳陽新書》卷七說:“田上則者,歸之軍,歸之功勛矣。中則者,土民括其壹,佃戶括其壹,惟留下則處瘠,乃得以實編民之耕。”卷五又載,移民所獲“皆山崗磽確,土石伴錯,溪谷流水無有,山林藪澤無存”之地。

人口激增,陡然激化了當地的人地矛盾,在傳統農作方式無法取得突破的情況下,地多平埠的淮河流域的糧食問題只能靠拓林開荒、圍湖造田等粗放的農田擴展方式來解決。沒有好地,山地附近的新來移民就上山毀林開荒,對山地的肆意開墾,很快造成了明顯的水土流失,挾沙而下的水流,加劇了淮河流域水系生態環境的惡化。湖邊的移民開始圍湖墾田,不少湖泊陂塘被涸為田疇。這種活動表面上看增加了耕地,在短期內緩解了人地壓力,實則使水利蓄泄失宜,破壞了當地生態的自我循環。

除此之外,修建中都、鳳陽皇陵、泗州祖陵及勛貴府第等壹系列建築,不可避免地要開采附近山區的大量山林,用於燃料供給和建材。明初《明會典》明確地說:“初供應柴炭,悉於沿江廬州(合肥)”,說明明初在營建中都和南京時對大別山區的林木進行了大規模的采伐,使許多山變成了荒山禿嶺。

最要命的是,為了保護祖陵風水,人們進壹步破壞了當地生態循環。

位於洪澤湖畔的泗州是明祖陵所在地。朱元璋的祖父朱初壹埋在這裏。由於害怕洪水淹沒祖陵,導致“王氣中泄”,所以自明中期淮患日益嚴重之後,明政府定下了這樣的治水策略:“首慮祖陵,次慮運道,再慮民生。”也就是第壹是祖陵,第二要保證向北京運送糧食的航道,最後才是老百姓:“淮域較運道,則運道重。以運道較祖陵,則祖陵尤重。”於是明政府經常不顧民生而決高家堰放水,人為降低洪澤湖水位以護陵。它暫時減輕淮河對祖陵的威脅,但使得附近河道極為混亂,給周邊生態環境造成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在這些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有明壹朝,鳳陽周圍漸漸變成荒山禿嶺,森林損毀殆盡,湖泊淤塞,淮河則經常泛濫,水患頻仍,兩岸百姓民不聊生,“地力既盡,元氣日銷,天災流行,人事屢變”。鳳陽由此十年更有九年荒。“雨三日則沛澤,極目垮窪,泥淖不可耕耘。稍亢陽又為焦土”。據《鳳陽新書》記載,自萬歷十七年至泰昌二年(1589—1621),鳳陽***發生旱澇災害六次,平均五年多壹次。這只是將災害影響較大的計算在內。如果算上壹般的災害,則“鳳陽十年九荒,非旱則雨”,至明末更是“十余年來無歲不災,無災不重”。淮北地區這塊著名的水稻產區,土質越來越差,到了清代,這壹地區的地方誌中,出現了許多“不宜稻產”的記錄,由原本種植水稻改變為種植小麥。

當初朱元璋強制遷來的移民的後代,在壹次次災荒中不斷逃亡他鄉。比如明景泰三年(1452),鳳陽府等處發生澇災,“田禾無收,積年在彼逃民,俱各轉徙,赴濟寧、臨清各處趁食,動以萬計”。成化八年(1472),“江淮南北,民多流亡”。鳳陽的人口,在明中期以後迅速減少。據《鳳陽新書》記載,該縣“洪武之初,編民十有四萬也。自時厥後,舊誌尚在丁口四萬七千八百五十余口,萬歷六年,則僅存壹萬三千八百九十四口”。

剩下的人也無法正常定居,許多人漸漸以乞討為職業。他們“群趨於惰,兼之水旱頻仍,中人蕩產,且乏兼歲之儲。壹遇災荒,輒膏子女、棄故土而適他鄉者,比比皆是”。“鳳陽花鼓”隨著這些逃荒者的足跡,傳遍了大江南北而聞名全國。明末清初的魏裔介,曾在壹首《秧歌行》裏描寫說:“鳳陽婦女唱秧歌,年年正月渡黃河。北風吹雪沙撲面,冬冬腰鼓自婆娑。衣衫襤縷帕在首,自言出門日已久。前年壽州無雨澤,今年泗州決河口……我唱秧歌度歉年,完卻官租還種田。南來北往如飛燕,如此艱辛實可憐!”

鳳陽農業經濟因此告別壹時的繁榮,重現蕭條衰落之狀。本來經過朱元璋的大力經營,鳳陽府土地數量壹度達到了四十萬頃。至明代中期的弘治十五年(1502),該府的耕地面積卻回落到僅有六萬壹千二百六十三頃。從洪武二十六年至弘治十五年不足壹百五十年的時間,鳳陽府的耕地面積竟減少了三十多萬頃。“鳳、淮土廣人稀,加以水災,民半逃亡,二千裏皆成草莽”。曾任廬州知府和吏部尚書的張瀚對淮河流域的土地荒蕪之狀有過細致的壹記述,在經過鳳陽壹帶時,他親眼目睹了那裏的荒蕪蕭條之狀:“嘗往來淮、鳳,壹望皆紅寥白茅,大抵多不耕之地。間有耕者,又苦天澤不時,非旱即澇,蓋雨多則橫澇彌漫,無處歸束;無雨則任其焦萎,救濟無資,饑謹頻仍,窘迫流徙,地廣人稀,坐此故也。”直到今天,淮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區經濟發展既不及蘇南富裕發達,也不如魯中的蓬勃興旺,同為沿海開發地區,差異如此之大,其中壹個重要的原因正是由於當地生態環境在明代遭到了嚴重破壞。朱元璋當初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壹片好心,會造成這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