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招聘信息大全網 - 移民中介 - 《科學》雜誌揭大禹治水新證據,但夏朝真的存在過嗎

《科學》雜誌揭大禹治水新證據,但夏朝真的存在過嗎

如果不拘泥於歷史記錄非常有限的只言片語,歷史還有壹種更大膽的假說:夏王朝根本子虛烏有。即使存在過曾經領導人民抗洪救災的部落領導、存在過帶領部落子民抗禦外敵的英勇酋長,他也只是壹個部落的王,而不是壹個廣域國家的王。

中國是如何誕生的?這是壹個人們反復追尋的千古之謎。中華起源有很多傳說,部分故事在春秋戰國時期變成文字,漢朝司馬遷又把文字和傳說凝固為歷史:“夏”即中華第壹王朝,中國的起點。

傳說夏朝起源於大禹治水。禹的父親鯀受命治水九年而無果,於是子承父業,大禹帶領民眾、采用疏導的方法,歷經十三年,最終功成。於是大禹成為九州***主,中國第壹個王朝夏誕生了。

然而,最近壹百來年考古學家們活躍又有成效的工作並未發現夏朝存在的可靠證據。

夏,真是最早的王權中國嗎?它何以崛起?又出現在哪裏?

幾千年前的大洪水

2016年8月,南京師範大學地質學家吳慶龍博士等在國際著名學術期刊《science》上發表了壹篇有趣的論文,說找到了大禹治水的證據,這引起了世界各地人民極大的興趣。他們說的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約三千九百二十年前,黃河上遊青海和甘肅交界之地發生了壹場大地震。黃河沿岸的壹些早期人類聚落在這次地震中受到毀滅性打擊,例如位於青海海東市的喇家遺址。這個遺址的主體面積約20萬平方米,四千年前應該算得上個挺大的村莊,位於黃河邊的二階平臺之上。

某天的黃昏,突然天崩地裂,正在窯洞裏做飯的喇家人就這樣被崩裂的山體埋葬了,留下各式各樣死前的掙紮,還有煮熟的面條,成為今天的旅遊者參觀和感慨的“東方龐貝”。

同壹場地震也摧毀了喇家沿著黃河往上走25公裏的積石峽,大規模山體滑坡堵塞了積石峽段的黃河。根據吳博士等科學家的估計,這個由滑坡造成的壩體高於黃河正常水面約200米,這道壩可將黃河水攔住六到九個月,形成可蓄水12~17立方千米的巨型堰塞湖(大約為半個三峽的庫容)。

不久,黃河水最終沒過壩頂,沖垮這道滑坡壩,迅速形成滔天洪水,給黃河下遊造成極大的沖擊。首先受到沖擊的是不遠處的喇家遺址,科學家們的確在這裏找到了被洪水浸泡的證據。

到目前為止,吳博士等科學家們講述的都是堅實的科學事實。接下來,作者跳過了歷史學家千年的文獻研究和考古學家百年的田野調查,開始了直接連接大洪水科學證據和大禹治水傳說的浪漫想象。

他們認為,積石峽堰塞湖的決堤可以在24小時內釋放出11~16立方千米洪水,達到每秒40萬立方米的水量,對黃河下遊兩千公裏造成極大的洪峰沖擊,造成史書中所記載的“洪水滔滔,天下沈漬,九州閼塞,四瀆壅閉”的局面,破壞了黃河流域脆弱的文明,於是治水英雄大禹就因此產生了。多年治水的結果就催生了夏王朝的誕生,年份應該是約三千九百年前。

然而,由壹場偶發的洪水就催生王權國家的誕生,聽上去更像是童話,但並不符合邏輯。吳博士等人的論文也並未提供可靠的數據和分析把這個邏輯鏈結實地串起來。歷史其實有很多其他可能性。

治水和王權國家起源

自從地球走出冰河期進入氣候溫暖的全新世以來,世界各地山巒之巔的冰雪逐漸融化,早期幾千年經常是大雨滂沱,導致海平面上升了壹百多米。

在漫長的新石器時期,走向農耕社會的人必須學會對付的壹個惡魔就是洪水。洪水壹定出現過無數多次,每次都需要也都可能出現領導大家與水鬥爭的英雄。

因此,大洪水傳說和英雄壯舉在所有古文明都有自己的版本。

但由於治水而誕生王權國家最令人信服的案例只有古埃及。更多的早期國家是由於人口壓力導致資源爭奪的戰爭以及內部控制這樣的強制性元素而形成的。

尼羅河是古埃及文明的母親河,那裏的農耕社會大約於八千多年前開始,青銅時代於約距今五千兩百年前的奈加代文化晚期(Naqada III)開始。

由於尼羅河每年都泛濫,這裏在王國之前就出現了小型人造堤壩和排水系統。預測和控制洪水、水利系統的建造和維護都需要很多經驗和知識,這樣的工程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壹個小部落很難承受大規模的水利工程,多部落的合作是必須的,並且尼羅河流域的人們必須年年合作才能生存。

古埃及建造的尼羅河河水丈量儀。

因此由於治水而形成廣域王國在埃及就是壹件很符合邏輯的事,只需要正確的人出現。

第壹個統壹尼羅河上下遊部落的王名叫Menes,他於約距今五千壹百年前在尼羅河流域建立了第壹個農耕王朝國家,都城在尼羅河中上遊的阿拜多斯城(Abydos)。

之後約兩百年,古埃及聖書體文字出現了。考古發現,古埃及上下流域的部落統壹成壹個王權國家後,水利系統得到了更迅速的發展,這和廣域王國的資源集中和調配能力是分不開的,整個尼羅河流域的農耕人都受益,也造就了壹批天文、水文和數學等方面的科學家和工程師,以及燦爛的古埃及科學和技術。

值得強調的是,古埃及尼羅河的洪水是壹年壹次高頻發生的,於是成立壹個跨大區域的、常規性的體制,也即王權國家對各部落合作治水、收稅征集民工等很有必要。後來,王權國家增加了抵抗外敵的功能。

但是,黃河流域的洪水並沒有固定周期,每有偶發洪水來臨之時各部落間的合作只可能是暫時的,壹旦使命完成,合作關系就可以解體。

可以想象,臨時的治水領袖在中國幾千年新石器階段在不同時期和地方出現過多次,他可能是受人們尊重和懷念的部落領袖,但這並不是成為廣域王權國家之王的必要條件。

以四千年前的交通和通訊手段,把黃河流域上下幾千裏的民眾組織起來壹定是曠日持久的事情,對積石峽堰塞湖的決堤這種萬年難遇的、非常短暫的大洪水事件的被動響應,很難動員和凝聚很多部落形成常規性廣域王權國家。

夏朝誕生的另壹個假說

無疑,關於夏王朝的誕生,可以有很多想象空間。

四千多年前,處於全新世溫暖期的地球又出現了壹輪氣候波動,這輪波動從距今四千三百年開始到距今三千五百年結束,經歷了約八百年。地理學家們將其命名為“全新世事件3”(Holocene event3)。 這場氣候波動極大地影響了世界多地歷史演化的節奏和發展方向。

此時的中國大地,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幹燥而強勁,但從南方印度洋來的溫暖而濕潤的季風卻大幅減弱了,因此中國北方和西北地區變得幹冷,逐漸失去了農耕的條件。

如果用跨越幾百年的“全新世事件3”所造成中國地區人口大流動的思路來重新審視華夏部和原住民之戰,邏輯也更為清晰。

在中國新石器末期(距今五千年到四千年前後)的壹千來年時間裏,黃河中、下遊的蚩尤部以及長江中遊的苗部落在這裏世代安居樂業,彼此關系平安而友好。

其實,四千多年前的中國大地上(按現在的面積算)只有五百多萬人,人口密度並不大。如果沒有天災,東南方和西北方等地的先民們都可以各自安居樂業的,沒必要擠到壹起,更沒必要廝殺。

“全新世事件3”開始之後,生態環境變壞導致西北地區和黃土高原的華夏集團壹波又壹波南下東進至黃河中、下遊地區,這裏逐漸難以承受新來移民的壓力,因此新老居民經常發生激烈沖突。

幾百年混戰的結果是華夏集團獲勝,占領黃河中遊。而蚩尤部和苗人失敗,蚩尤部落壹部分人退到黃河下遊山東壹帶,後來被華夏族稱為東夷,而部分蚩尤族和苗族則南下長江流域,後來被華夏人稱為南蠻。

如果要用今天的術語來判斷當年的是非曲直,那麽來自西北的華夏部落似乎是侵略者,而蚩尤和苗族則是更像是保家衛國的正義壹方。

華夏部落和苗族部落的分布圖。

“大禹戰三苗”描述的可能就是流民和土著眾多戰爭中最為生動的故事。三苗當時可能是居住在長江之北、黃河之南的壹些部落,華夏族和三苗的戰爭就發生在長江和黃河中遊之間的某地。這場戰爭的結果是禹領導下的華夏部落獲勝,而三苗族大敗南逃。

戰爭是團結多部落很好的粘合劑,也可以征服壹些部落讓他們俯首稱臣。領袖可以在戰爭過程中獲得可怕的權力,可以形成長期征稅的機制,也可以把人和部落分為等級,強者貴、弱者賤,俘虜就是奴隸了。於是中國第壹個王權國家在這樣長期的征戰的背景中興起就合情合理了。

然而,如果戰爭的勝利者最終在黃河中遊建立了王朝的話,那麽具體時間是什麽?夏都又在哪裏呢?

夏都之謎

位於黃河中遊山西省襄汾的陶寺遺址是壹個可能的夏都。研究發現陶寺遺址的活躍期是距今四千四百年前到三千九百年前之間。

考古出土物顯示陶寺早期是壹個善於學習和吸收周邊文化技術的群體,城裏還出土了壹個疑似觀象臺的建築,顯示出較高的文化水平。

這個城市從早期就顯示有少量移民流入,然後壹直在加速。物理分析發現,陶寺最後的兩百年間,這裏超過75%的人口為第壹代外來移民,而頭骨和基因研究發現這些外來人口大多來自內蒙古、青海、甘肅等西北地區。

陶寺遺址最後的壹百年,已經基本被新移民占領。晚來的流民們對原住民的暴力行為在該城遺跡中留下了明確的印記,如掘墓、殺人、搶劫等。

另外,這些流民並未形成新的社會等級結構和秩序,城裏顯示出整體貧窮和無政府狀況,最後這個城市是在混亂和貧窮中告別歷史的。

陶寺遺址出土的朱書扁壺,其上為朱砂書寫的“文”字。

如果說陶寺早期統治者就是夏王朝統治者,那麽這些人似乎逐漸被新來的移民趕出去了,沒有構建王朝的實力。如果說陶寺晚期是夏王朝,那麽這個缺少秩序的地方與壹般新王權國家早期欣欣向榮的景象並不符合。這兩種想象都難以被人接受。

另外壹個可能的夏都是號稱“禹王城”的河南登封王城崗遺址,但這個“城”規模很小,也就是壹個村而已,完全沒有王權氣派,何以統治周邊廣泛的區域?

也有學者認為河南新密市附近的新砦遺址可能是大禹的兒子、夏朝開國之君夏啟的都城,該城防禦系統嚴密,有三道環城溝壕和城墻保護。但該城的活躍期是公元前1850~公元前1750,最後在暴力攻擊下衰落。這與文獻得出的夏朝開國時間差挺遠。

夏王朝也許子虛烏有

於是,學者們把尋找夏都的目光集中到了河南偃師二裏頭,這裏是目前官方唯壹認可的“夏都”。

二裏頭是中原最早的青銅遺址,其規模、布局和出土的文化元素都展現了王朝氣象。

河南偃師二裏頭遺址平面圖。

可是,時間是個大問題。根據目前最準確的時間測定,二裏頭遺址的時間跨度是距今約三千七百五十年前開始到約三千五百年結束。

這與官方的夏商周斷代工程所斷言的“夏朝始於距今四千零七十年”之論有幾百年的差距,也與積石峽地區的大地震、堰塞湖和大洪水有幾百年的差距。

因此,如果二裏頭確與夏王朝有關的話,也只可能是晚期夏都城,與傳說中的大禹和他的兒子沒有直接關系,與夏的起源也沒有關系。另外,二裏頭離曾經積石峽約2500公裏,這裏似乎並沒有發現當年大洪水印記。

如果不拘泥於歷史記錄非常有限的只言片語,歷史還有壹種更大膽的假說:夏王朝根本子虛烏有。

即使存在過曾經領導人民抗洪救災的部落領導、存在過帶領部落子民抗禦外敵的英勇酋長,他也只是壹個部落的王,而不是壹個廣域國家的王。

到了距今四千年前後,青銅技術已經在西北地區出現了。在距今3700多年前,壹群攜帶著最新青銅技術的西北人來到中原二裏頭地區,他們可能與幾百年前流落陶寺的西北流民南下原因相似,但完全不是壹撥人。

具有高科技優勢的二裏頭人與已經居住在這裏的各部落爭奪地盤,成為贏家。為了保證自己的青銅優勢,他們必須控制壹大片相關礦產的區域,於是,中國第壹個廣域王權國家終於在安全威脅和新技術驅動的雙重作用下誕生了。這就是商王朝!

二裏頭遺址出土的青銅器銅爵。

二裏頭出土的很多文物,與其他商代遺址出土文物的文化***同性較大,顯示出壹脈相承、逐步進步的景像。這對二裏頭是商都的假說是很好的支持。二裏頭考古隊長許宏博士也認為二裏頭可能是商都,並且是“最早的中國”。

中國的崛起,不可能是壹次偶然的英雄壯舉,而是壹幅波瀾壯闊、悠遠綿長的歷史畫卷。

在這個歷史畫卷中的任何壹個點第壹次標上“中國”二字都可能充滿爭議,但中國最終成為人類第壹大國卻是不爭的事實。人們對中國的探源興趣還會長久地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