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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匯源敗局始末(二)

4 收購案被否定,是朱新禮墜落的原因?

 2008年,轟動壹時的可口可樂對匯源的並購展開了。在匯源拋出“待嫁”信息後,可口可樂開出了179億港元的高價要“迎娶”匯源。這是壹筆雙方都非常渴望的交易。可口可樂作為飲料巨頭,碳酸業務疲乏需要新的業務增長點,匯源作為國內龍頭幾乎占據半壁江山,可口可樂當然求之不得。而匯源的達能等股東也需要資本變現。

 朱新禮雖然在竭力對外宣揚自己對收購的淡泊之心,但其實對這場交易,朱新禮已經是等米下鍋了。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德隆雄偉的種植園的指引,讓他迷上了上遊農業,總之,他需要這筆大資金去做他壹直想做的生態農業。

從伊利重金牧場,中糧重金農場,雙匯進軍養殖來看,向產業鏈條的上遊延伸去獲得市場主導權,甚至是原料定價權,無可厚非。但與農夫山泉“小打小鬧”的找壹塊地方種橙子不壹樣,匯源的生態農業十分雄偉。包括果品、蔬菜、茶葉等非常繁多的類目,灑滿全國壹半多的地圖,還要壹二三產業結合壹起幹。其中任何壹個單點拿出來都可能壓垮壹個公司,可朱新禮要全部拿下。

 朱新禮的算盤打得很“清楚”,握住這些原產地,他就是中國最大的供應鏈前端,後面所有的業務都只能是他的下遊,收購他的可口可樂也不例外。為此他還將供貨協議放進了與可口可樂的合同裏。賣掉匯源,他就能拿著這100億去撬動那個看上去比德隆還宏偉的匯源大農業夢了。

 讓朱新禮迫不及待的原因更在於,彼時匯源“再不嫁就老了”。壹方面,朱新禮已經60了,為匯源鞠躬盡瘁他深感疲憊,但兒子女兒沒人肯接班。另外,匯源的業務壹直走下坡路,不趕緊脫手,繁榮泡沫破滅,有可能就砸手裏了。還有,匯源早已為了本次並購進行了兩次大瘦身,銷售代表由3926名減少至2520名,又被壓縮到700人。更沒有回旋余地的是,朱新禮已經開始為自己的雄偉藍圖揮金如土,將幾十億的真金白銀提前撒出去了。

 可萬萬沒想到,2008年,奧運會、汶川地震、改革開放30年,人民的愛國情緒分外高揚。另外,國家從引進外資的思路,開始轉變為提升國家品牌的思路。就在這壹年,國家頒布了《反壟斷法》,而可口可樂收購匯源的案例是第壹個觸犯這條新法的案例。彼時,中國每壹個行業排行前五的公司幾乎都是外資,這樣的現狀,政府也不能坐視不管。何況可口可樂還這麽傲慢,上來就收購匯源100%的股權,壹副挑戰法律權威的架勢。而且從以往的 歷史 行為來看,可口可樂對民族品牌並不友好,民族品牌的收購悲劇還是有可能在匯源身上發生的。在民眾史無前例的反對浪潮中,這個雙方都誌在必得的收購,被否決了!

朱新禮傻了!企業就是要“當兒子養,當豬賣”,“為什麽外國人能賣公司我不行?”朱新禮想不通。的確,中國的政策環境為企業經營增加了很大的不確定性,但朱新禮也不是沒有問題。賣豬的初心之下,飼養者是不會尋求將豬訓練的矯捷靈敏、聰明伶俐(管理上的科學性和精益化),追求豬的長生不老(商業精神上的基業長青)的。養大、賣個好價錢,是當務之急,否則太老了,養死了就都虧了。

 面對打擊,朱新禮還是壹如既往地鼓舞大家的士氣,他寫了壹封內部信給員工。但言語之中對於飲料行業本身的嫌棄,昭然若揭。腦子裏裝著宏偉藍圖的朱新禮,已經看不上壹罐罐的飲料生產的苦差事了,這活太“低端”也太慢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但許諾出去的項目怎麽辦呢?更慘的是,2008年金融危機來了。而後也有壹些買家,如中糧等和匯源溝通,但三十來億的價格,朱新禮不可能考慮。撒出去的錢怎麽辦?上馬的項目繼續撐著,能撤的項目全撤。很多地方領導都傻眼了,農民種下的植物來年產了怎麽辦?說好為農民謀福利的朱新禮,卻不小心給農民挖了個坑。這些已經開始的項目也是壹個個嗷嗷待哺的餓狼,讓朱新禮無暇他顧。

  5 懸崖沒有勒馬

 既然還要壹瓶壹瓶賣飲料,被裁掉的工人還要被重新招起來。朱新禮找來了大量的退伍軍人,重新建起被他砍下的隊伍。這個換血對公司的傷害不言而喻,匯源業務持續走低,但公司的負債持續走高。

 2008年-2016年期間,匯源果汁的凈資產收益率從未超過5%,產能利用率只有30%。可匯源卻“並不缺錢”,他們不但大量向銀行貸款,還利用甩賣資產為匯源續命,此外還有大額的政府補貼。2012年,匯源首度出現虧損,但拿到了2.51億政府補貼。此後匯源虧損逐漸擴大,匯源拆東墻補西墻的做法越來越頻繁。

每壹年匯源都有出售動作,2015年出售北京匯源、江西匯源等9家公司,合計18.12億元。毋庸置疑,售賣資產可以達到減損的目的。更重要的是,這些出售公司利潤和高額的政府補貼,為匯源帶來“營收、毛利、凈利穩步提升,跑贏大盤”的繁榮。2016年,公司“賺”了1328萬元,但剔除1.45億元的其它收入凈額和3849.3萬元出售附屬子公司的額外收益,匯源實際虧損為3.03億元。

 資金緊張,產能利用率只有30%,可朱新禮建廠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廠建起來是沒有訂單的,可他們還是建了,究其原因,就是在建廠的過程中存在可以騰挪資金的邏輯。”資深投資人方烈分析道。雖然資金騰挪的方式無從考證,但匯源大手筆花錢是不爭的事實。

 2010年前後,為了重建銷售體系,匯源的銷售人員曾壹度暴增到17000人。2014年,匯源果汁啟動了公司營業所建設,經過6個月在全國建了千余家營業所,跟傳統的經銷商競爭賣貨。讓匯源本來就混亂的銷售體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2014年,朱新禮還豪擲30億(原計劃50億),利用德源資本參與中石化銷售業務重組改革。新公司3年後期許的上市沒實現,股票也沒有被贖回,朱新禮的資金鏈變得更緊張。此後,由於德源資本將股權質押,朱新禮遭到41億資產凍結。除了這些大的合作,朱新禮多元化的嘗試從未停止過,但成功者寥寥。除此之外,匯源還與餃子公司合作,搭建電商渠道,參與O2O,甚至做了屬於匯源的移動應用“身邊的匯源”。

 2017年中報顯示,匯源的總負債超過110億元,而這些總負債中近100多億又是通過銀行、融資租賃、公司債券等方式獲得的,利息負擔很大。匯源壹年交給銀行等渠道的利息少則要達5億左右。匯源的果汁業務慘淡,其實並不需要那麽多錢。而且為了減少支出,匯源果汁在2017年把員工裁減到3965人。但朱新禮的“大農業”夢想,是壹個燒錢的無底洞,並且那裏寄托著朱新禮的厚望。從上市公司騰轉挪移出壹些資金,去完成他的人生第二生長曲線在所難免。

很快事情就被證實了,匯源還因此被停牌。2017年8月-2018年3月,匯源向朱新禮的另壹個關聯公司提供了42.75億元的短期貸款。這筆貸款已經超過了匯源資產的8%,但匯源並未披露,2018年4月3日匯源停盤。這筆貸款不僅未披露,沒有簽訂協議,也沒有經過董事會的批準,就悄無聲息的將上市公司的錢轉到了非上市公司。港交所規定,切若無法於2020年1月31日前滿足復盤條件,匯源會被取消上市地位。

 很明顯朱新禮缺錢,於是匯源又壹次爆出新“買主”。2019年4月,天地壹號曾擬出資36億元,占股60%,匯源以資產出資24億元,其中包括匯源果汁的商標,成立新公司。但3個月之後,該方案夭折。“匯源因為債務問題,將自己的商標分給了很多企業,天地壹號想要獲得匯源的商標,就需要所有持有商標的企業同意,但這太難了。”

 朱新禮2018年還是胡潤百富榜上身家35億元的富豪,2019年他卻淪為數度被限制消費的“老賴”。2019年9月20日,由於前文所述的股權質押,招商銀行向法院申請訴前財產保全,凍結了朱新禮41.03億元資產,朱新禮進入失信人名單。而棘手的問題還不止這些。

 遍布全國的擱淺項目、大大小小的債主,已成為朱新禮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樹苗商等各種形形色色的供應商也很吃驚,匯源居然會用5萬、10萬“擠牙膏式”的還債。2019年9月,先鋒集團旗下P2P平臺的壹紙公告,撕開了匯源龐大的債務鏈條。朱新禮名下四家公司,因無法償還418.5萬元的欠款,擬以匯源果汁系列產品進行抵債,借款擔保均為匯源集團。

 朱新禮曾經說,“如果能按照當初的計劃,匯源估計早就成為千億級的公司,不會淪落到今天的下場。”但如果匯源賣掉了,拿著百億的現金,朱新禮會變出千億的現金,還是千億的虧空,我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100億撐不起朱新禮的“大農業”夢。

  6 壹個人的匯源

 在匯源帝國的瓦解聲中,匯源迎來了它28年發展史上最大的壹次人事變動。2020年2月12日,朱新禮和女兒雙雙退出匯源。2月14日,匯源被取消上市地位。匯源壹直都是朱新禮的匯源,沒有了他,匯源該何去何從?

 從白手起家建立匯源,說朱新禮把匯源當兒子養的確不假。為了匯源,朱新禮幾乎放棄了所有的業余愛好,不唱歌跳舞、不打牌和麻將。為了趕時間他從辦公室的玻璃門穿破而出,大白天走路掉進壹米多的下水道,創業初期和員工壹起卸車、裝貨。他不找“打工的員工”,他希望員工以匯源為家,也因此他成了匯源的大家長。

 壹路走來,朱新禮的很多決策都無法被周圍的人理解。從早期做村主任,到後面巨資拿下央視廣告,最終朱新禮都成功了。十幾年的成功,讓朱新禮很難不繼續堅持己見。2001年,國家出臺三峽移民政策,朱新禮決定投巨資建立柑橘生產基地,但樹苗生長期需要至少三年,生產線閑置是巨大的資金浪費。朱新禮力排眾議,他算的良心賬和政治賬,因為當地老百姓看到希望才肯種樹。就這樣,項目成功實施。

 家族式管理在企業發展的早期,的確會有很多的優勢。但隨著企業的壯大,如果依然不對組織和管理機制進行更新,弊病會很快出現。2008年7月,壹篇名為《給朱新禮老總的壹封信》的帖子,出現在天涯論壇。信中控訴了匯源內部裙帶關系復雜,任人唯親,排斥異己,管理混亂的問題。

 長期以來,朱新禮的兒子、女兒、胞兄、胞弟、女婿等諸多親戚,均在匯源出任要職。有村民抱怨,匯源的員工更多都是朱新禮從山東老家帶來的,沒有為當地就業帶來什麽拉動。企業內部,也很容易對非山東籍的“外人”形成排擠。

 自2007年起,從匯源離職的副總級別經理人就有十余位,且每壹位職業經理人離職時,都會帶走壹批人,讓匯源人才流失嚴重。2008年,從達能派駐到匯源的副總裁毛天賜曾自嘲,“我是匯源的首席模特。”公司裏那些朱新禮的親戚、老鄉、戰友,職業經理人根本駕馭不了。

 2014年9月,朱新禮重金挖到曾經“殺盡官僚”的蘇盈福。外界對會員改革翹首以盼。但帶領核心團隊進入匯源的蘇盈福壹年後離職,匯源“去家族化”再度失敗。蘇盈福透露:“公司討論什麽決策,家族成員只要星期天回家壹起吃個飯,基本都能形成***識。”

 除了讓職業經理人沒有施展拳腳的空間,朱新禮也沒有給夠人才足夠的激勵。與馬雲、牛根生等企業家,在集團上市的過程中造就了壹批億萬、千萬富翁不同。從匯源的股權結構也不難看出,匯源的壯大、上市後,真正獲得好處的還是朱新禮家族。朱新禮壹直牢牢將股權握在手中,而馬雲在阿裏巴巴所擁有的股權僅為5%。“人聚才散、財聚人散”的名言,也解釋了壹部分匯源人才流失的原因。

 很多人說匯源產品過於單壹,不夠多元化,但其實匯源產品線的命運,正是匯源的真實寫照。早年朱新禮依靠其快人壹步的方式,打下了匯源品牌。但此後朱新禮忙於擴張,內部也沒有得力的人才,所以此後匯源幾乎再無任何創新產品。所謂新品,不過是跟在別人身後的仿制品。匯源的產品品類多達80款,但許多在貨架上都只是曇花壹現。

 落後的新品,展現的是匯源和其組織的疲態。朱新禮60歲了,產、供、銷他全都扛下來,已然不太可能了。但匯源沒有第二個朱新禮。在資本路上狂奔的時候,也沒有人能限制他不斷地掏空上市公司,給自己的“大農業”輸血。不裝在籠子裏的權力是可怕的,也讓朱新禮走向了深淵。

 朱新禮自己覺得,如果當初匯源賣掉了,他會是另壹番樣子。毋庸置疑,的確存在這樣的可能性。但需要警惕的是,中國早已過了粗放的發展階段,在錯誤的思路指引下,擁有更大的資源,可能會招來更大的禍患。朱新禮不自知地走上了德隆的道路。即便成為千億級別的公司又能怎樣?德隆依然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