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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能改變對外國人的態度嗎?

我建議妳看壹看余的《上海話》:

上海人是中國近代以來壹個非常特殊的群體。上海沒有很多漂亮的古跡。去上海旅遊,受到最深接待的是熙熙攘攘的上海人。他們有很多心照不宣的生活秩序和內在規範,他們已經形成了壹套心理和文化方式。說白了,他們可以稱之為“上海文明”。壹個外地人來到上海,無論是在公交車上,還是在商店裏,還是在大街上,很快就會被人認出來,主要是因為他的長相和語言,而是因為他無法融入這個上海文明。

同樣,少數上海人去外地,往往也是引人註目的,即使他們不壹定會說上海話。

全國都有點離不開上海人,大家都討厭上海人。地方文化科研部門經常需要上海人。上海的輕工業產品也很好用,上海上繳國家的資金也很豁達,但是從來不和上海人交朋友。上海人不豪爽,酒席上也喝不了幾杯酒。跟他們談判要多壹點腦子,住他們家更要命,到處都是人擠人,精致。怎麽交到這樣的朋友?

上海人能被罵的遠不止以上這些。比如,不止壹個擾亂全國的政治小人是在上海發跡的。妳在上海有什麽要說的?不太關心政治的上海人會不說話,偶爾私下嘀咕壹句:“他們不是上海人,都是外地的!”

但是,上海人有幾個?真正的上海人是上海郊區的農民,上海人看不起“鄉下人”。

這樣壹來,上海人就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這種尷尬遠非今日。在我看來,上海人壹直是中國近代史開始以來最尷尬的壹個群體。

分析上海人的尷尬,是當代中國文化研究中的壹項繁重任務。

幾年前,上海在徐家匯附近建了壹個豪華的國際酒店,叫華庭酒店,這個名字很好,因為上海古稱華庭。明朝弘治年間,《上海縣誌》記載說:

華亭,上海縣舊名,宋代繁華之地,以鎮名、城船名、貨場名為據。元朝二十九年,隨著人和物的興盛,華亭東北五鄉被削,鎮設縣,改隸松江府。它的名字叫上海,陸地生活在海洋上。

所以早期的上海人也是華亭人。然而,這與我們所說的上海文明無關。我認為上海文明的開創者是明代的學者徐光啟,他是嚴格意義上的第壹個上海人。他的墓離華庭酒店很近。相互對應,首尾相托,概括了無形的上海文明。

今天上海人的壹些品質,可以在徐光啟身上找到。這個聰明的書生,金山的魏秀才,輾轉南北,在廣東遇到了意大利傳教士Lazzaro Cattaneo。壹聊天就相處的很好,徐光啟也開始知道天主教是怎麽回事了。他今年三十四歲,深深沈浸在中國以儒家思想為主的宗教精神中。但是,他並不嘲笑剛剛聽到的西方宗教是西洋鏡,也不只是把它作為域外知識寫在任何壹本書上,而是深入思考。他不想放棄科舉考試。四年後,他去北京參加考試。路過南京時,他去拜訪了歐洲比較著名的傳教士利瑪竇,詢問人生的真諦。後來,他與另壹位傳教士羅成為朋友,並接受了他的洗禮。

洗禮後的第二年,徐光啟考上了進士,成了翰林庶吉士,這為中國傳統知識分子進入了壹個輝煌的門檻,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當壹名京官了。但是這個上海人很不安,總是去找當時在北京的利瑪竇。討論的話題遠遠超出了宗教、天文、歷法、數學、兵器、軍事、經濟、水利。其中,他對數學最感興趣,身著翰林院的官服,潛心於精確的西方數學思維。不久,他和利瑪竇翻譯並出版了壹大套《幾何原本》。當時還是明朝萬歷年間,距離鴉片戰爭的炮火還有230多年的漫長時間。

這個上海人很會做事。他不是整天用壹套數學思維挑戰封建政治制度,而是不斷被皇帝重用。《幾何原本》出版二十二年後,他居然成了禮部侍郎,很快就成了禮部史。在獲得如此大官位後,他鄭重宣揚天主教,鼓吹西方科學文明,任用重用歐洲國民。他忙了幾年,累死了。徐光啟死後,崇禎皇帝也“紀念日”以示哀悼,靈柩運回上海安葬。葬地後是他家世代居住的地方,開始被稱為“徐家匯”。徐光啟的死是中西文化的奇特結合:他死後被朝廷追封,墓前有拉丁文碑文。

心胸開闊,好學,隨和,聰明,能夠學習傳統文化和社會現實,但打開世界文明的大門,敢於吸收不久前還很陌生的新知識,自然地融入生活。不同於湖北人張的高瞻遠矚,興利除弊,不同於廣東人海瑞的孤註壹擲,不同於江西人湯顯祖的真誠唱和,這是明代出現的第壹個精明的上海人。

對生活持現實態度的徐光啟,對自己的“來生”想得不多,但細說起來,他背後的流量真的很大。他的埋葬地徐家匯成為傳播西方宗教和科學文明的重鎮。著名的交通大學自上世紀末就在這裏了,復旦大學在搬到江灣之前也曾位於附近的鞏俐廟。從徐家匯地區開始,壹條淮海路向東延伸,直穿上海灘。這裏曾經是全面呈現西方文明的大動脈,老上海高層社會的風範散發已久。所以有人認為,如果要把上海文明分為三個層次,最高層次也可以稱為徐家匯文明。

徐光啟的第十三代孫子是軍人。他有壹個孫女叫倪,是震驚中國近代史的宋氏姐妹的母親。尼歸真繼承了他祖先的風格,是壹個虔誠的基督徒,擅長數學。她的女兒們對中國現代社會的巨大影響,可以看作是徐光啟開創的上海文明的壹個重要表現。

稍微有點現代世界地理視野的人都會看上上海。北京是典型的中國式首都:背靠長城,坐北朝南,很安全;相反,上海朝東,面對壹片浩瀚的太平洋,背後是壹條貫穿九個地區的長江。對於壹個自給自足的中國來說,上海在壹個角落裏,這是不夠的;但就開放的當代世界而言,它俯瞰著遼闊的距離,處理著各種各樣的外匯,有著超乎尋常的局面。

如果說太平洋對中國意義不大,那麽上海對中國意義不大。壹個封閉的門框能做多少文章?有了它,就會漏到室外強風中,擴散到門口的噪音中,擾亂房主的安寧。我們有兩湖和四川盆地的天然糧食,上海送不出多少大米;我們有無數的淡水河網,上海再多的海水也吃不完;我們有三山五山住在自己的宗教和美麗的風景裏,上海連個像樣的山峰都找不到;我們在九州有壹個寬闊的關口,我們必須繞著上海走很長的路。我們有許多歷史文物,甚至上海的壹個縣也太年輕了...這個在黃河邊長大的民族,想在海邊的上海藏些什麽?

上海從根子上與令人肅然起敬的中華文明不和諧不和諧。

直到19世紀,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雇員李遜向政府遞交了壹份報告,陳述了上海對新大陸疆域的重要性,上海才成為《南京條約》中的五個開放通商口岸之壹。1842年,英國軍艦開上海。從那以後,事情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西方文明帶著汙穢席卷而來,破敗的中國在其中投入越來越多的賭註。於是,這裏以極快的速度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軒然大波。

徐光啟的後人不僅有心理準備,也驚訝於陷入這場軒然大波。壹方面,殖民者、冒險家、暴發戶、流氓、地痞、妓女、幫派壹起出現;另壹方面,大學、醫院、郵局、銀行、電車、學者、詩人、科學家也聚集於此。黃浦江的汽笛聲,壹夜又壹夜閃爍的霓虹燈,西裝長衫外套摩肩接踵,四種方言夾雜著歐美語言的斑駁。妳來我往,妳贏我輸,以最快的頻率日夜變換。這是壹個新的怪異社會,但嚴格來說,這也是壹條大道,多種激流在這裏碰撞,制造噪音,卷成巨浪。

面對這樣的地方,任何壹個歷史學家都會頭腦發脹,搞不清是什麽。妳可以說它是近代中華民族的恥辱之源,但壹個到了近代的民族總是抗拒現代的碰撞難道不可恥嗎?妳也可以說是壹個對抗農業文明而崛起的城市文明,但什麽樣的城市文明會永遠被上海這樣廣大的農村勢力覬覦、分解、包圍、籠罩?

總之,這是壹個巨大的悖論。當妳看著它的渾濁時,它會發出明亮的光。當妳崇拜它的力量時,它會轉過身來,給妳看傷痕累累的後墻。

但在這種悖論結構中,逐漸形成了壹種與當時中國格格不入的生態環境和心理習慣。在這個世界的早年,許多新的革命家和思想家受到封建王朝的追殺,租界上海成了他們的避難所。尤為重要的是,為了這種追求和庇護,封建傳統和西方文明在上海發生了沖突。上海人每天看報紙,仔細分析,開始明白中國歷代遵循的法律原則,有多少是顛倒的,從壹個正常的國際視角來看是不合理的。從這些實際案例中,上海人已經模糊地理解了民主、人性、自由、法制、政治犯、量刑等概念的正常含義。,並對經不起比較的封建傳統產生了由衷的鄙視。這種鄙視並不是概念思維的結果,而是從實際觀察中做出的常識性選擇,所以在這個城市裏有很大的世俗性和流行性。

在這些案件發生的同時,更具有象征意義的是,上海的士紳和官員主張拆掉上海老城的城墻,因為它已經明顯阻礙了車馬的出行和金融商業的局面。當時,他們在意見書上反復解釋,推倒城墻是“民族文明精神”的實驗。當然也有人反對,但幾經爭論,上海人終於拆了城墻,成了封建傳統中心理框架特別小的群體。

後來,壹場來自農村的社會革命改變了上海的歷史,上海變得安靜了許多。壹批上海人走了,但大部分上海人留下了。他們被要求與大陸保持同步,並為大陸承擔經濟責任。上海轉過來,平邑很平靜,開始做壹個溫順的大兒子。就像巴金家裏的覺新,肩上的擔子很重,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吵鬧了。海風在後面吹著,不管它,車間裏的機器隆隆作響,上班的電車擁擠不堪,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上海在夜晚變得寂靜而冷清。為了更徹底地切斷混亂的繁榮,大批內地農村的幹部被調往上海;為了防備據說來自太平洋的戰爭,大量上海工廠搬遷到內陸山區。越是僻靜陡峭的山區,越能找到上海的工廠。淳樸的山民指著工人們的背影笑了:“嘿,上海人!”

這幾年,上海人又開始有點不安了。廣州、深圳、溫州的人站起來,挺著腰走進上海。上海人盯著他們,沒有緊跟。我感到有點羞愧,但我沒有完全失去自尊。我想:如果我們上海人真的站起來,那就完全是另壹番景象了。也許是壹種自慰吧。妳不妨聽聽。

也許上海人的自慰是有道理的。上海文明,首先是壹種精神文化特征。光是經濟流通,遠遠不包括上海文明。

上海文明最大的心理品質是基於個體自由的寬容共存。

在中國,與上海式寬容相矛盾的是封建統治長期以來壹直在滋生的趙婧心態。即使到了封建時代之後,這種心態的改良傳承依然散落各處。這種心態延伸到省會和縣城,形成壹種默契,範圍很廣。不管過去什麽樣的洪流起了作用,這種心態在上海都被沖走了。只要不幹涉自己,上海人壹般不會批評別人的生活方式。與其他地方相比,上海人在公寓和宿舍與鄰居接觸較少。不得已,幾個家庭不得不共用壹個廚房或衛生間,但他們之間經常發生摩擦和爭吵,因為每個家庭都要保持自己的獨立和自由。所以上海人的包容並不表現在謙遜上,而是表現在“互相管理”。在道德意義上,謙遜是壹種美德;但在更深層次的文化心理意義上,“各管各的事”可能更接近現代人的寬容觀念。承認各種生態單獨存在的合理性,承認我們可以彼此冷漠,比通過艱苦的道德訓練達到的謙卑更有意義。為什麽要卑微?因為選擇是唯壹的,不是妳我,就是我不讓妳我就跟妳競爭。這是統壹秩序下的基本生活方式和道德出發點。為什麽可以“管好自己的事情”?因為有很多路可以選擇,妳走妳的路,我走我的路,誰也不會吞掉誰。這是在承認多元世界的前提下衍生出來的相互遷就契約。

上海下層也有很多婆婆喜歡說別人。但即使是他們也知道“多管閑事”是壹種被廣泛拒絕的疾病。調到上海的外地幹部,常常為如何區分“多管閑事”和“公事”而煩惱。在上海人眼裏,壹切與工作任務沒有直接關系的私事,都屬於別人不該管的“多管閑事”範疇。

上海人的口語中有壹句至高無上的反問,說“關儂是什麽風格?”(也就是“關妳什麽事?”)在國外,壹個女生的穿著受到同事的批評。她會對批評的內容發表自己的看法,比如“裙子短壹點有什麽不好”“牛仔褲穿起來方便”之類的,但到了上海姑娘身上,事情就變得極其簡單:這是個人的事情,就算再醜也與別人無關。所以她只說了壹句“關農什麽作風”,斷絕壹切紛爭。說這句話的語氣可以是生氣,也可以是憤怒,但道理是壹樣的。

在文化的學術領域,獲得上海心態的學者,大多不願意和別人“討論”,也不願意面對別人的“討論”。文化和學術研究的道路有很多。每個人都在走不同的路。遠遠的看著對方也是可以的。為什麽要保持同樣的步調?這些年來,文化界、學術界有很多所謂的“南北之爭”、“滬京之爭”。但這種說法大多是北方假設的。上海人即使被“討論”也很少還手。他們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觀點。對於反對者來說,壹個調皮的聲音在他們心中回響:“關農是什麽?”

基於這種個體獨立的觀念,上海的科學文化往往是新鮮的、原創的;但正是因為這種概念的低層次呈現,上海往往無法形成壹種集體力量,很多可喜的創作和概念顯得比較單薄。

基於這種個人自力更生的觀念,上海人有壹種從容的氣度,壹種從容的氣度。壹位臺灣同胞回上海觀光後寫了壹篇文章,說“上海人什麽都沒見過”。誠然,見多識廣導致冷靜和寬容。更重要的是,他們習慣了事物的頻繁變化,所以領悟了壹些對立互補的哲學,變得叛逆冷靜。他們尋求改變,然後把改變當成壹種天性。他們善於在快速的變化中尋找壹個自我,對於別人在變化中所處的不同境遇並不感到驚訝。

按照這種心理定勢,上海人很難長期、真誠地服從心中的壹個秩序。崇拜權威。壹個外地的權威到了上海,往往會覺得不舒服。相反,上海人可以崇拜壹個在外地不成功,但是看著自己真的覺得很舒服的人。在最初階段,許多著名的京劇演員在上海成名。上海,這個並非京劇重鎮的城市,為壹個陌生的周辯護了這麽長時間,這在另壹個城市可能有點不可想象。那些想用資歷、排名、風格來壓上海人的老藝術家,到了上海沒幾天就被報紙批評了。大多數上海藝術家對在金晶獲獎不感興趣。

上海文明的另壹個心理素質是對實際利益的精明估計。或許是徐光啟《幾何原本》的殘篇猶存,又或許是周圍瞬息萬變的現實塑造了壹種技能。上海人向來比較註重科學實效,受不了慢吞的傻樣。

上海人搞科研搞貿易的膽子不大,但算錯的也不多。全國各單位都會對壹些比較麻煩的事情感興趣,壹般邀請上海人來做比較稱職。這在任何地方都不是秘密。

上海人不喜歡大餐、美酒和海鮮肉山;我不喜歡“談山”,談通宵;我不喜歡連續幾天陪壹個外國朋友,以示對友誼的忠誠;不喜歡聽大報告,自己也不想長篇大論;上海壹個文化沙龍辦不起來,因為參與者估計損失這麽多時間得不償失;上海人即使有條件出門也不願意住豪華酒店,因為這對任何方面都沒有實際好處...壹切都無可非議。如果上海人的精明只停留在這些地方,也不算討厭。

然而,在這個城市裏,妳也可以發現到處都是過度浪費的小聰明。很多人如果要去市內很遠的地方,會花很多時間去思考,去問哪條路線,哪張換幾次車的票最經濟,哪怕是少了三五毛錢,也要認真對待。這種事情有時候會發生在公交車上,車上的其他人會脫口而出壹條更經濟的路線,取路之精華,就像壹個戰略家選擇壹條危險的道路去進攻壹樣。這種在車上的討論,往往會演變成集體投資,讓人更加難過。公共宿舍水電費煤氣費分攤糾紛頻發,上海大概是全國最高的。

這壹切都可以歸因於貧窮。但他們在爭執時嘴裏叼著壹支外國名牌香煙,足以抵消爭執的成本。

我發現上海人壹半以上的關心來自於他們精明的防守和表現。智慧會構成壹種生命力,它總是需要宣泄的。哪怕對象再瑣碎,壹旦發泄出來也會覺得很強烈。這些可憐的上海人的高智商成了他們的沈重負擔。不讓他們學微積分,不讓他們畫設計圖,不讓他們操縱流水線,不讓他們處於商業競爭的第壹線,他們該怎麽辦?我太老了,不能參加智力競賽;去賭,名氣和經濟都受影響。他們只能花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雖然很認真很生氣,也是壹種消遣。

本來,這樣的胸襟,這樣的口才,應該出現在與外商的談判中。

上海人的精明和智慧構成了壹條群體邏輯曲線,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處處晃動閃現。快速理解,快速推理,兩者兼而有之,但我仍能感受到神聖獨角獸和諧的心跳。在電車裏買票的時候,乘客遞上壹毛錢,只說了壹句“兩張票”,列車員馬上撕下兩張七分票,仿佛遊戲敏捷簡潔。每壹個快速跟不上這個邏輯曲線的人,上海人總以為自己是外地人或者鄉下人,他們惡心的自負由此而生。上海的售票員,銷售人員,服務態度在全國都不遜色。他們對外國人不能容忍的是,他們常常要求所有的顧客都有同樣的理解和推斷。任何不存在的東西,他們都稱之為“不清除”,不予理會。

平心而論,這不是排外,而是對自己智慧的悲劇性執念。

上海人的精明估計,反映在文化上,就是壹種“雅俗共賞”的格局。上海的文化人大多是現實的,不會執著於死氣沈沈的生命現象,而總會有壹種突破感和先鋒感。他們的文化素養不低,有足夠的能力涉足國內外高層次的文化領域。但他們的精明讓他們更註重現實的可行性和接受的可能性,他們不願意成為傷痕累累、無依無靠的孤膽英雄,也不喜歡長期處於傲慢和孤獨的狀態。它們有壹種天然的溶解功能,將理論融於世俗,讓世俗閃耀著智慧的光芒。毫無疑問,這種解決方法往往會使嚴謹細致的理論懈怠,使努力工作的思想遲鈍,造成精神行為的疲勞;但很多時候會慢慢讓事情有實質性的進展,取得大方上進者難以達到的結果。這可以稱為壹種聰明的文化進化方式。

海派文明的另壹個心理品質是對開放文化的追求,這種追求源於國際交往的歷史。

相比之下,在全國範圍內,上海人面對國際社會處於壹種相對平衡的心理狀態。他們心裏從來沒有鄙視過外國人,所以不會害怕外國人,也不會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尊重。總的來說,他們有點崇洋媚外,但是氣質上不太討人喜歡。我的朋友沙幽默地指出,他的人生態度之壹是“崇洋媚外”,可以用來概括上海人的心態。

毫無疑問,這與這座城市的歷史息息相關。老壹輩的人力車夫會說幾句英語,但即使卑微,也敢在“五卅”風潮中與洋人壹爭高下。上海的弄堂裏壹直住著不少外籍人士,他們長期的鄰居關系自然也就調整好了。上海商店的銷售人員不會把外國顧客看得太重。他們經常評估國外客戶的資金實力,幫他出壹些購物點子。

北方很多城市都稱外國人為“老外”。這種既不恭敬也不可鄙的有趣說法,看似相當接近,實則大相徑庭,至今未能在上海生根發芽。在上海人的口語中,除了小孩,外國人很少被稱為“外國人”。只要知道國籍,美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日本人總是被特別提到。這說明即使是普通市民,對外國人也是有心理接近的。

如今,無論什麽階層,上海孩子的第壹希望都是出國留學。年輕人去日本留學工作是壹種絕望的選擇。只要孩子未成年,父母就不會做出這種選擇。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認真去美國讀書。這裏有壹個國際化的世界。

其實,即使在非開放的時代,上海人對子女的教育也潛伏著壹種國際化的文化要求,不管當時能否實現。上海的中學壹直非常重視英語。即使當時幾乎沒有用,也沒有家長要求豁免。上海人總是要求孩子放學後學壹點鋼琴或者唱歌,但不希望孩子被吸收進當時很有吸引力的軍旅文工團。曾經在全國非常有名的哈爾濱軍工大學,壹直無法向往上海的優秀結構。“文革”動亂時期,似乎什麽都滅絕了,但有幾個外國古典音樂代表團悄悄來了,報紙也沒做什麽宣傳。不知何故,買票的熱潮立刻開始了。那麽多外國樂迷都躲到哪裏去了?節目開始的時候,他們的衣著整潔,秩序和禮儀都符合國際慣例,讓上海人很尷尬。前幾年舉辦貝多芬交響音樂會,無數上海人居然在寒風中徹夜排隊。兩年前,我的大學試演了著名的荒誕劇《等待戈多》。按照壹般標準,這部劇看起來很無聊,在國外很多城市觀眾也不多。但是上海的觀眾可以安靜的看完,沒有罵聲,沒有討論,沒有歡呼。肯定有很多人根本看不懂,但知道這是世界名著,應該去看。他們不理解是很自然的,也就是不討厭這部劇,也不討厭自己。壹夜又壹夜,這批去那批,平靜祥和。

上海的下層階級就不用說了,他們並沒有國際化的文化追求,但是他們在這樣的城市裏待久了,久而久之,至少對壹般的文化產生了仰慕之情。“讀書無用論”在上海也曾流行過,但情況與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大部分家長都不能容忍壹個能看懂的孩子自己輟學。只是對於真的讀不好的孩子,他們以“讀書無用論”為借口,自我安慰,和鄰居搪塞。即使在文革動亂中,文革前的最後壹批大學畢業生,也始終是求婚的焦點,哪怕他們的工資低,前途無望,或者長相差。在特定的歷史條件和社會環境下,這種對文化的推崇是對非功利的盲目,而最務實的上海人在這方面是不講功利的,這也是上海人和廣州人最大的區別之壹,雖然他們在其他很多方面都相當接近。

海派文明的心理特征可以舉出,但從這幾點可以看出壹點。

有趣的是,上海文明的傳承人是壹個成分極其復雜的群體。所以這種文明並不是體現為壹個已經死亡的群體,而是壹種無形的心理秩序,吸收和放逐過往來來往往的人。有些人,在上海生活久了,還沒能皈依這個文明。相反,有些人進入不久就被* * *迷住了。這就產生了非戶籍意義上的上海人,而是心理文化意義上的上海人。

毋庸置疑,上海人與理想的現代都市人相去甚遠。扭曲的歷史限制了他們,塑造了他們;壹個特殊的定位釋放了他們,也限制了他們。他們在全國都很奇怪,在世界上也有點奇怪。

在文化人的結構中,他們是壹個缺乏皈依的群體。按照傳統?靠時尚?被大陸?通過國際?靠經濟?按文化?憑名聲?憑人情?靠效率?他們似乎有很多支持者,但每個人都有點模糊。他們最容易自由自在地出門,卻又常常感到壹種灑脫的孤獨。

他們有過,或者可能有過太多的夢想。滿懷夢想,拖著磕磕絆絆的腳步。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呼喚他們,他們的才華也是沖動的,所以他們陷入了真正的迷茫。

他們也感受到自己的惡習,意識到自己的懦弱,卻不知道拉什麽風,盛什麽水,洗自己。

每天早上,上海人仍然在市場上討價還價,在擁擠的公交車上爭吵不斷。晚上回家,靜下心來,教孩子學好英語。孩子畢業了,也沒什麽進步。上海人嘆了口氣,撫摸著他花白的頭發。

書寫新上海歷史的關鍵在於重塑新上海人。重塑的意義是人格結構的調整。請允許我就此說幾句話。

今天上海人的人格結構,很大程度上是百余年繁華與動蕩的遺留。本世紀初,上海人大見世面,但不可否認,當時的上海人並不是城市整體的主人。上海人早已是仆人、職員、助手,外地人、外地人站在第壹線承擔創業的樂趣和風險。很多上海人都在二線,看著,比較著,跟著,勸著,憂著,喜著,壹次次品味著二線的樂趣和風險。也有少數上海人沖到了第壹線。如果成功了,後來都離開了上海。這種整體性的角色,即使上海人有廣泛的知識和閱歷,能適應現代競爭社會,但也缺乏獨立的勇氣,不敢讓個體生命精彩展現。

時至今日,即使他是上海人中的佼佼者,最適合的職位仍然是某跨國企業的高級職員,很難成為第壹個吞山河的總裁。上海人的眼界遠遠超過了他們的主動性,他們的適應能力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創造力。有大家的風範,但沒有大將的風範。有世界的鳥瞰圖,卻沒有世界的精神。

所以上海人總是很期待。他們眼光很高,未來什麽都不能滿足他們的期望,只好以抱怨自娛。抱怨只止於抱怨,制約了他們員工的心態。

沒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和主宰大局的強硬,上海人的精明就伴隨著懦弱。他們不能大聲笑,不能戰鬥到死,不能獨自旅行,不能去最後壹站。他們玩的時候連放松都沒有,來回看,拖著腳。連談戀愛都沒那麽浪漫了。

上海人的醜,大多源於此。沒有了人生的浩瀚潮流,智慧就成了手中的私人玩物。文化程度高的人,被沙龍的精神感染,只能聽到詼諧的話語滾滾而來,卻找不到洶湧澎湃的生活大潮;文化程度低的人,不分場合都會機智,經常陷入刻薄和邪惡的戲謔;更有甚者會變成資產階級甚至流氓,成為市場上令人頭疼的敗類。上海人的生活不盡如人意,但因為缺乏生活感,所以缺乏悲劇體驗,缺乏悲劇體驗也就缺乏對崇高和偉大的接受;他們自稱偏幽默,但也僅僅止於此,達不到真正的幽默,因為他們不具備幽默所必須的氛圍和超然。於是,上海人同時失去了深刻的悲喜,人生體驗的兩個基本要素對他們來說相當黯淡。

即使是被全國唾棄的自我驕傲,也只是上海人對自己生態和心態的盲目守護,驕傲到不屑於瑣碎和自大。真正的強者也有自豪感,但大無畏的精神力量使他們慷慨豁達,不僅生活方式和舉止會自戀,還會冷眼看人。

總之,上海人的性格雖然細膩,但缺乏壹種被加熱的生活來源。於是,城市失去了燙人的力量,失去了浩蕩的噴發。

憐憫,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