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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我》(第四部分)留學摘錄

編者按:本文節選自邱發祖先生的自傳《寫我》,該書記錄了70多年前邱老留學德國的經歷。邱發祖是我國著名外科醫生,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1993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邱教授從事外科、醫療、教學、科研工作60余年,發表醫學論文200余篇,主持編寫於本醫學教材40部,2008年6月在武漢逝世。

邱發祖是中國科學院院士,著名外科醫生。

4.從上海到德國慕尼黑

20世紀30年代去歐洲,沒有飛機、火車經過西伯利亞,只能走海路,也就是坐船經印度洋、紅海、蘇伊士運河、地中海去歐洲。我們住在船上的經濟艙,有兩張雙層床和壹張小桌子。海上生活很無聊。雖然妳可以在大港口上岸呆壹段時間,比如香港和孟買,但這是富裕的中國人所享受的。我們沒有錢,只好站在甲板上,看著港灣裏的車流。那些中國富人白天打麻將,過得好,吃得好。白天想睡覺的時候,我們就向他們借麻將牌,晚上打麻將。就這樣,經過壹個多月的航行,這艘船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意大利威尼斯。下船那天,吃完早飯,看見餐廳的服務員站在餐廳門口收小費。富人給了50或100美元。我們沒有錢。謝玉進說:只要給我們65,438+00美元。我們是學生。只是我們以前不看他的臉。所以我們挺過來了,服務員連謝謝都沒說。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有意思。

威尼斯是壹座美麗的水城,也是壹座歷史悠久的名城。上岸後,我們買了些橘子吃。當我們把它們剝開時,發現它們都像血壹樣。我們以為它們壞了,就扔掉了。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珍貴的血橙。我們沒有時間瀏覽水城全貌,所以只停留了壹小會兒就離開了威尼斯。當我們到達奧地利維也納時,當地學校已經開學兩周了。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所有的商店照常關門,所以他們甚至買不到面包。我們都很餓,所以我們不得不花更多的錢去餐館吃飯。

第二天我們坐火車去了慕尼黑。到慕尼黑後,謝玉進建議我們分開,不要再在壹起,因為只要在壹起,就會說中文,這對我們學習德語非常不利。所以他去了Freibu rg。聖程健也認為在壹起不利於學習語言,所以他離開了我們去了柏林。我和郭金元比較保守,沒有分開,就留在了慕尼黑大學醫學院繼續後面的(臨床)學習。當時同濟大學與德國大學有著廣泛的合作關系,只要通過壹門拉丁文初級考試,就可以註冊入學。幸運的是,我們取得了國內拉丁語初級考試的證書,免試,所以成功註冊到學校學習。

慕尼黑(Munich)是英語中Munich的翻譯,德語名為München(明興)。是德國僅次於柏林和漢堡的第三大城市,也是拜仁的首府,當時人口約654.38+0.2萬。德國人把慕尼黑稱為德國的“天堂”,靠近阿爾卑斯山,周圍風景優美,是德國文化、科技的中心。1919希特勒在慕尼黑組建了國家社會黨,這裏是納粹主義的發源地,所以在希特勒執政期間,慕尼黑也被稱為“Hauptstadt der Bewegung”。慕尼黑大學成立於1472,已有500多年的歷史,是世界著名大學之壹。我很自豪我能在這所大學學習並畢業。

當我到達慕尼黑時,我做的第壹件事是找壹個住的地方。德國很多家庭因為經濟原因騰出房間出租,在大門口掛個牌子:“此處有房出租”;出租房配有簡單實用的家具,包括床上用品。慕尼黑大學醫學院的醫院和研究所都集中在壹個區域,我正在這個醫療區域找房。第壹套房子在瓦爾特街,30馬克壹個月,含早餐。樓主是個老太太,很善良。我家在壹樓,光線不夠。讀書臺在窗邊,窗戶在院子裏的人行道旁邊。雖然有薄薄的白色窗簾,但是人來人往,我無法集中精神。另外,晚上9點多,房東老太太敲門說,先生,妳可以睡了。

我住了壹個月,再也呆不下去了。雖然老太太熱情挽留我,但我還是搬到了第二套房子,在H?貝爾街;壹個月28馬克,少2馬克,還提供早餐。房東是壹對中年夫婦。只住了壹個月,因為房間在二樓,樓下有汽車通道。從早到晚都有卡車來來往往。還有壹個原因是房東夫婦經常吵架。男人打女人,女人哭。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第二次搬到Frauenlob街,房租每月30馬克,還提供早餐。房東也是壹對中年夫婦。房子在四樓,慕尼黑大學醫學院第三醫院對面(泌尿外科和皮膚科)。環境很安靜。房子裏還有壹個房客住在我隔壁。他是獸醫,名叫梅爾先生。他在附近的屠宰養豬場工作,這是壹個典型的德國南部靠近阿爾卑斯山的巴伐利亞人。他經常穿著巴伐利亞的衣服,壹頂帶羽毛的綠色軟呢帽,羊皮短褲,厚羊毛襪和笨重的靴子和鞋子。他總是在晚上11點左右下班,樓梯上的腳步沈重而響亮;開門的時候把鑰匙隨意插在門洞裏,然後把門砰的壹聲關上了。壹到房間,我就接連撬出兩只皮靴,然後就打起了呼嚕。我也習慣了。我不在乎。問題是房子很冷,有壁爐但是沒有煤,我得穿上所有的衣服禦寒。房東的女主人沙赫特納夫人非常善良。她有個女兒,每天晚上總叫我把鞋子放在門口,她會擦幹凈。每個星期天早上,她總是送她自己的蛋糕。我很樂意壹直呆到我畢業到1940。

我的經濟狀況很緊張,特別是1939以來,因為日本人侵占了上海和杭州,我二姐已經不能寄錢了;她五次贊助我4200美元。我壹個月只用70馬克,其中30馬克付房租,剩下的40馬克用於吃飯和買書。好在德國留學是免費的。早餐由樓主提供;吃中餐,去學生餐廳。每頓飯60芬尼,小費65芬尼。晚上,我會吃塗了壹點果醬的黑面包。果醬可以從小店的空瓶子裏買到。因為租的房子裏沒有洗浴設備,不如每周約金源去公共洗浴場所。衣服將被送到洗衣房,稱重,付款,壹周後來取。就這樣,三年的大學生活來了。

在國內,我覺得德語很好。但是在德國,他變得又聾又啞。慕尼黑人說話很快,還帶著地方口音,真的很難懂。半年後再聽再講比較好。比如德國人對“妳”和“妳”有明確的區分。“妳”(Sie)是尊稱,“妳”(Du)是親昵稱呼;對16以下的家庭成員和子女稱為“杜”。有壹次我在公園散步,看到壹個可愛的男孩,於是我問他妳多大了。他突然笑了,轉身告訴媽媽,他叫我Sie!我意識到妳和妳是不同的。好朋友互稱杜;對於長輩或者老師或者不熟悉的人,都叫Sie。如果有朋友,感情深厚,也要請長輩先提出杜,再以杜為對方。

在我讀完第壹學期的醫學之後,1937的秋天,我突然發現直腸下端有壹個很長蒂的息肉。當時去外科醫院做了手術。德國大學生醫療費用全免,內科疾病由外科主任或副主任親自操作。這是傳統,教授很關心學生。雖然我是國內的醫學生,剛開始學習,但還是享受到了這樣的優待。在醫院住了壹個星期後,我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時值深秋,地上落滿了褐色的樹葉,冷風迎面吹來。我壹個人慢慢走在街上,想著我的祖國和家鄉,我忍不住哭了!這壹幕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記憶中。

在1939中,我獲得了兩項獎學金,都是我的博士生導師博斯特教授親自推薦的。壹個是沃爾夫獎學金,為期三個半月,費用***420馬克;另壹個是洪堡基金會獎學金,每月150馬克,* * *兩年零七個月。這大大減輕了我的經濟壓力,不僅完成了我三年的學業,也開始了我在慕尼黑大學附屬醫院的外科生涯。

當時慕尼黑只有壹家中國酒店,位於奧古斯登街。車主姓徐,溫州人。我有時候和金元去壹次中國,每頓飯花1馬克,對我們來說是壹種享受。同時也可以認識壹些來自中國的留學生。當時在慕尼黑大學學習的中國留學生約有20人,包括馬傑(經濟學)、許(經濟學)、莊孝德(細胞生物學)、徐邦玉(制冷工程)、(化學)、蔣(生物學)、他的夫人徐瑞雲(數學)以及當時正在慕尼黑學習軍事的。我記得有幾個學醫的女學生,壹個是李淑佳,壹個是葉金根(同濟大學李國豪校長的夫人)。都住在慕尼黑大學女生專用宿舍。他們會做中國菜,有時還會請我們吃飯。

慕尼黑的中國留學生相處得很好,有時會去慕尼黑郊區的斯坦伯格湖。這些情況都是二戰開始前,1938和1939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時,氣氛緊張,大家都沈浸在學習和工作中,交流幾乎中斷。金源畢業後,我也去了維也納大學醫院工作,壹邊忙著手術,壹邊經常陪著老婆。

1937二月份開始在德國學習臨床醫學。三年後1939的冬天畢業。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需要大量的醫生,所以醫學學制由壹年兩個學期改為三個學期,學習時間縮短了壹年。1939年冬天比國內同學早壹年畢業。

德國的臨床醫學課程與中國的非常不同。妳要在三年內完成14必修課,才能參加畢業考試。14必修課有:病理學、藥理學、微生物學與衛生學、局部解剖學、病理生理學、內科學、外科學、婦產科、兒科學、神經精神病學、眼科、耳鼻喉科、皮膚科、法醫學。因為上課的地點分散在不同的醫院或者研究所,我和郭金元每人買了壹輛舊自行車,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裏從壹個地方趕到另壹個地方。比如早上第壹節課,我會去內科學院上課,然後去病理所上課。好在這些14必修課的聽課和學徒時間可以由學生自己安排,即以上所有課程的聽課和學徒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在三年八個學期內完成。

臨床學科的教學與國內情況完全不同,要求學生獨立思考,不是“填鴨式”而是“啟發式”。比如外科學第壹課,老師先介紹幾本教材給學生閱讀參考,然後通過演示的方式進行教學。國內老師按教材系統教學,只看書本,不看病人;德國則結合典型案例進行示範教學。今天是胃癌患者,明天是顱內腫瘤患者,後天是上肢骨折患者;老師簡單描述了病史,提示了x光片,可能還會在課堂上進行還原。總之要求學生自己看書,自己思考,上課只是為了演示壹些典型的常見案例。

每節課叫四個同學下來提問,回答壹些基礎知識。壹兩個學期學完壹門課程,就可以拿到聽課證書。當妳學完14的課程,拿到14的聽課證書,就可以報考大學的畢業考試了。不努力,或者不上課,就不能報考,就要延長學習時間。我遇到幾個德國學生,讀了5-6年,還沒讀完。人們稱他們為“老學生”,因為他們拖了壹年又壹年。

壹次上婦科課,我可以進手術室看手術;當教授從腹腔裏取出嬰兒頭大的子宮肌瘤時,我突然暈了過去。手術室的護士(修女)馬上把我抱到走廊吸氧。我康復了,但我很難過。看來我當不了“外科醫生”了。

德國的大學裏流行壹種說法,叫做“Studentenfreiheit”,即不僅學習時間的長短由學生自己掌控,還可以轉到其他城市學習。比如柏林大學的學生可以轉到慕尼黑大學繼續學習,也就是德國北部的學生來德國南部學習,反之亦然。很多大學生喜歡用這種方式轉學。壹方面,他們可以學習,另壹方面,他們可以了解當地的風俗和名勝古跡。

印象深刻的是臨床醫學課的場景。講課的老師都是各學院或研究所的壹把手、教授或所長。他們都很講究儀容儀表,白大褂、白褲子、白領帶、白鞋子熨得筆挺,後面跟著壹大批助教和講師,個個穿戴整齊,站在教室兩邊聽課。大學生不起立致敬,常常用手輕敲桌子表示歡迎;如果有不同意見,學生們會拖鞋底以示反對。記得有壹次,第壹內科的院長,著名的血液學教授來上課,他白大褂口袋裏的手電筒還亮著,學生們就拖著鞋底表示意見。當時教授還不明白,幸好有助教提醒他馬上關掉手電筒,學生們馬上敲桌子表示高興。

這位著名教授上課的時候,巨大的梯形教室裏座無虛席,連站立的空間都坐滿了。記得1937年,世界著名的整形外科教授Lexer上課的時候,就像歌劇院壹樣。Lexer教授曾在課堂上說過壹句名言:“外科是科學、技術和藝術的綜合體”,這句話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心裏,影響了我壹生的外科工作。

我和郭金元學習很努力,上課總是盡量坐第壹排。寒假暑假不休息。在這三年裏,我們沒有出去旅遊,也沒有看電影。寒假和暑假,我們上午去醫院實習,下午準備博士論文,努力按時完成所有必修課,報名考試,按時畢業。

我熬過了三年的苦讀。今天回想起來,還是很驚訝自己有這麽持久的動力。尤其是考試的最後壹個月,經常失眠。因為我的住處離慕尼黑啤酒節廣場很近,所以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去那裏跑步,這樣可以睡上幾個小時。

作為留學生,在德國可以享受壹種優惠的學位考試,這種考試叫做Rigorosum,即寫論文,參加臨床四個學科的考試,就可以獲得醫學博士學位。當時我和郭金元商量,決定放棄這個優惠。我和德國學生壹樣,應該先在德國參加國考,然後再考博士。德國的國家考試非常嚴格。都是口試,四人壹組進行。以上14課程必須在壹個月內完成。每次考試需要半天甚至壹整天。比如病理的檢查,早上口腔檢查,先問人體病理標本,再看五個病理鏡片做出診斷;今天下午我要親自做屍檢。我在壹個月內(1939年9月)完成了14門課程的全部考試,除了兩門課程“二”(病理學、兒科學)和1門課程“三”(藥理學),其他11門課程全部為”。隨後,於同年6月165438+10月參加博士答辯。因為我的病理學博士論文是在兩個暑假期間(1938和1939)完成的,所以順利通過了博士學位的答辯。

外國留學生在德國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