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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壹個走向世界的男人的內心獨白，也是壹個準爸爸給未出生女兒的溫馨寄語。這些真正發自心底的話，還是覺得紙上談兵。也許這就是家書的力量。
1994年6月，告別家鄉四川省自貢市，來到省會成都尋求發展。我在自貢人民廣播電臺做了10年的記者、編輯、節目主持人。應該說發展還不錯，但我不滿足於現狀，希望在更廣闊的領域獲得更大的發展。
於是，我辭掉了很多人羨慕的工作，和壹個藝術朋友來到成都。離開老家的時候，老婆已經懷孕三個月了。那時候我已經30多歲了。我們決定要這個孩子，我們沒有放棄去成都發展的機會。我老婆雖然不希望我去，但是她希望我事業發展，也相信我有能力在成都立足，所以默許了我冒險的舉動。
到成都不久，我參加了四川有線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招聘考試，很快被錄用，並承擔起了壹個欄目的采編播工作，開始了忙碌的生活。兩個月後，我習慣了我的新工作。忙的時候不想家。我特別想念我的家鄉，我的妻子和我未出生的孩子。尤其是，我對我的孩子充滿了愛和期望。我當時很激動，也很復雜。我害怕這些想法會被時間遺忘，所以我把它們記錄了下來。希望有壹天女兒看到的時候，能明白我有多愛她，她媽媽為她犧牲了多少，盡管我離她很遠。這是給我女兒的信。
我親愛的女兒:
現在爸爸在遙遠的成都，在我工作的電視臺辦公室給妳寫信。我剛和妳媽媽通過電話。她說妳今天在她肚子裏五個半月了，能明顯感覺到妳的動靜。她說，第壹次感覺到胎動時的興奮和幸福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她只覺得熱淚盈眶。當我第壹次從母親那裏聽到關於妳的消息時，我的眼睛濕潤了。在媽媽的子宮裏，三個月前叫“胚芽”，三個月後叫“胚胎”，就變成人了！這壹刻我真的很難抑制和妳說話的沖動。
我的女兒，此時此刻，已經是夜晚了。從窗外望去，滿眼都是燈光，成都的夜晚美極了。在這個時候，我多麽希望妳和媽媽能看到這個美麗的夜晚，但我想回到妳身邊！但是爸爸不能...余慶叔叔此刻正在對面的美術室裏埋頭作畫，而我則攤開稿紙寫下我此時心中湧出的許多話，供妳長大後看。兩個月前，我和我叔叔余慶離開了我們的家鄉，來到成都探索世界。現在我們終於安定下來了。就像初秋的到來，我們可以慢慢靜下心來整理壹下自己迷茫的思緒，想想自己的心事，想想妳和媽媽。
女兒，我真的很內疚。爸爸在他媽媽生了妳將近三個月後離開妳去了省城。就是這麽巧，我和我媽結婚五年了，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最近我們真心期待要孩子，父親事業發展的機會也同時來了。我父親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多年了，也尋求了很多年。爸爸已經30歲了，我不願意放棄他們兩個，所以要做出這樣的選擇，會委屈妳和媽媽。
但我堅信，困難是暫時的，分離不會長久，我會為妳闖出壹片天地。我的女兒，我會為妳的幸福而努力。我覺得妳生在我們家是可以幸福的，至少妳的童年是幸福的。我和我媽是在心中充滿父愛母愛的時候決定要妳的，不得不要，不是因為“不小心”！我們歡迎您的到來！奇怪的是，就在去年，壹提到生孩子我們就頭疼，但今年有壹天，我們碰巧看到了鄰居家的寶寶。肉真的很可愛。他張著嘴咯咯地笑，我們忍不住伸手去抱它。這壹抱，根深蒂固的父愛母愛瞬間被激活，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我們面面相覷，心意不言自明。人真的很奇怪，心情的變化是那麽突然又那麽自然。
就這樣，我們輕松實現了角色的轉換。我們願意為人父母，願意為妳吃苦。妳媽媽過去對食物非常挑剔。她不吃這個不吃那個，最討厭豆類。但聽說豆類含有大量蛋白質，有利於胎兒的生長發育，她就想盡辦法大碗吃。平時她不吃動物肉(裏面)而且很臟。她怕它又腥又臟，現在卻往嘴裏塞，不管多難吃都要強迫自己咽下去。以前她睡得夠晚，壹直睡到第二天下午，睡了兩頓飯。現在天壹亮，她就毫不猶豫地跳起來吃雞蛋喝牛奶，怕把妳餓死。平時我媽喜歡吃辣，現在完全不碰了。其實說辛辣食物會對胎兒有不良影響是沒有依據的。另外，據說孕婦每天看著好娃娃的照片，就會生出壹個好娃娃。她以前對此嗤之以鼻，但這次她被說服了。房間裏貼滿了可愛娃娃的大照片，每天深情地凝視著它們。我嘲笑她，她說反正也沒什麽壞處。女兒，自從我有了妳，她就瘋了。她會想盡壹切辦法去想象什麽對妳好，反之亦然。她生病了，什麽藥都不吃，壹直過得很好，怕有副作用，影響妳的健康。她還接二連三地看優生學方面的書，每周去市場買大量的益智食品，如核桃、黑木耳、黃花菜、花生、黑米和糯米等等，不管多貴。以前她穿的很好，大部分收入都花在了時尚上。現在她真的是省衣省食了。有些事讓她翻了白眼，傷了胃，但她什麽都不怕，只想生個聰明健康的孩子。我記得我媽很久以前就跟我說過，如果以後懷了寶寶，身材就毀了。她永遠不會像企鵝壹樣在街上走來走去。但是現在，大著肚子走在街上，她說她以前從來沒有平靜過，她為此感到驕傲。她害怕別人不知道她懷了壹個可愛的女兒。
是的，我們壹直想要壹個女兒。雖然現在沒人知道妳是男是女，但我們堅信妳壹定是女兒。壹開始我們只是說想要個女兒，後來又反復說好像妳已經是女兒了。幾年前，雖然我和媽媽不打算要孩子，但我們已經在為孩子取名了。突然發現好多名字都是女生的名字，忍不住笑了。媽媽說，叫她“柳絮”，多有詩意的名字！壹天晚上，我們在房子後面的樹林裏散步，聽到遠處有人在吹笛子。恰逢其時，月色正好，笛聲低沈。這意境讓我想起了“月下簫聲”這個詞，說:“叫她月光笛也好，玉笛也好！”總之，像這樣詩意的名字太多了，壹時無法達成壹致。突然有壹天，我夢見妳出生了，是個女兒。婦產醫院大樓的樓頂和墻上，全是人高鑄金大字“朵朵”。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我決心遵從上帝的旨意，給妳這兩個字，雖然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後來我把我的夢想告訴了朋友，朋友又說給別人聽。後來聽說很多女生都叫“朵朵”。這些人真可恨，漢字那麽多，卻要和妳比！雖然他們註冊了這個名字，但我相信這個名字只屬於妳，是上天的意思。它會祝福妳，開花。
有句話說:“孩子要像孫仲謀壹樣。”但是妳從哪裏弄來這麽多孫仲謀？過去，生兒子叫“逗樂”，生女兒叫“瓦子”。那是過去，男尊女卑。現在已經沒有貴賤之分了。我真的很喜歡我女兒。我以為生兒子是名，生女兒是福。女生是詩，男生是武俠小說。我偏愛詩歌。我真的有點怕男生。我整天都停不下來，像只猴子。妳得時刻盯著他，不然就天翻地覆了。男生都是戰爭狂，打打殺殺，壹屋子的刀槍棍棒，還有大炮坦克飛機變形金剛。從小到大，算算這是壹筆怎樣的“軍火”支出！男孩子十二三歲就不跟大人逛街了。等他們大了，連人影都看不到了。我受不了兒子和老子之間莫名其妙的敵意。壹個父親忍不住給兒子講自己的人生，想把自己所有的人生經歷都給那個傻小子，生怕他吃了自己的苦，吃了自己的苦。但那個男生就是不領情，還扔回來壹句刺耳的話:“小心妳那點註意力，還談什麽農田！”我不再和老子說話，認定代溝無法彌合。我總是模模糊糊地和老人打交道，在家裏進進出出，不再接受父母的照顧，他甚至想搬出去壹個人住！天哪，真讓人受不了，但這又該怪誰呢？
有個女兒就不壹樣了。女兒們總是文靜、優雅、飄逸。他們是父母的心，是貼心的小棉襖。在街上，我經常看到壹個婀娜多姿的女孩挽著父親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壹路談笑風生。女兒，我壹直希望這壹幕發生在妳我身上。壹個父親會為有壹個漂亮聰明的女兒纏著他去逛街而驕傲。女兒是她父親前世的情人。
我的女兒，當妳十七八歲，婀娜多姿，妖嬈嫵媚的時候，會有很多懵懵懂懂的男生纏著妳，樓下也會經常有尖銳(折疊)斷斷續續的口哨聲和躁動不安的摩托車轟鳴聲。我會穿著睡衣，嘴裏叼著煙鬥或者雪茄，走到陽臺上，對著樓下低聲丟壹句“她不在”。剛壹轉身，就聽到摩托車在緩緩離開，轟鳴聲中有壹種不甘和仿徨。老人家，我心裏會覺得很舒服。當然，最終還是要承受被壹個男人帶走的痛苦。我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為我女兒而戰的膽大妄為的家夥。我會讓他過上好日子。我現在終於理解妳爺爺了。他召見我的時候壹臉嚴肅，語氣生硬，從生活習慣到興趣愛好都在問。我擺出壹副虛偽的面孔，微笑中藏著壹把刀，面試中的候選人迅速而熟練地回答了他所有的問題。我想，忍忍吧，等我把妳女兒弄來了再給妳老人家算總賬(賬)！我現在還是這樣，那個男生也是？詩人余光中把他四個女兒的男朋友當成四個假想敵，就是這個原因吧？他說:“我就像壹棵果樹。我在這裏多年，什麽都有份，風霜雨雪，果實累累，應接不暇。”而妳，那個偶爾路過的男孩，應該伸手去摘果子。妳活該被平地的樹根絆倒！“我也要用我的老根絆倒那小子！余光中先生還說，同壹個人在過馬路時討厭汽車，在開車時討厭行人。妳爺爺以前惹過我，現在我要去惹當年我這樣的“小鬼”。哈哈！媳婦變成女人的時候，我就是這麽個糟老頭子！我會微微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繃著臉，男生只會說“是，是，是！”“那份。但我還是決定把妳托付給眼前這個畢恭畢敬的年輕人，因為這個仰面而坐，壹臉無奈的年輕人，正在努力為妳忍受我的難處。他的眼神裏充滿了委屈、焦慮和期待，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只有真正愛了，才能忍受這樣的困難，不生氣。我會對那個男生說:“妳要是對她不好，我就殺了妳！”恭喜妳，年輕人，她是妳的了！”妳會松開汗津津的拳頭，撲進我懷裏，反復說:“爸爸，妳真好。“我百感交集，熱淚盈眶...妳看我，妳還沒出生，所以我只是在胡思亂想。想到自己身在其中，感覺是發自內心的，就覺得好笑。
女兒，我想妳壹定很漂亮，因為爸爸媽媽都不難看。美貌對於女人來說是壹種財富，但是妳要明白，它不是妳自己創造的，更不是壹種技能。沒有理由為此驕傲。美麗有時是女人的陷阱。美女總是在贊美中成長。贊美能讓人感到滿足和充實。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飄飄然。他們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傲慢又淺薄。我最討厭的就是漂亮，淺薄，刻薄的女人，炫色的女人更惡心。從這個意義上說，我不希望妳太漂亮。事實告訴我們，漂亮的女人大多是花瓶，普通甚至醜陋或者殘疾的女人，往往會賦詩壹首，十年磨壹劍去追求什麽。畢竟才貌雙全的女人很少，所以上天是公平的。他讓妳在得到壹些東西的同時失去壹些東西。我很佩服那些最能控制自己的美女，但我不把自己的美當回事，只想營造壹種魅力。女兒，記住，女人最可貴的是擁有優秀的品質:溫柔、自尊、善解人意、豁達、誠實、善良、堅韌、有主見。不壹定要有大的成就，但壹定要活得充實、幹凈、清白。
雖然不容易，但我還是有信心，在我們家的熏陶下，妳會成為壹個才貌雙全的女人。那天，我媽在電話裏對我說，給孩子做點胎教，妳可以為孩子和我朗誦壹首詩，於是我朗誦了智利女詩人賈·米斯特拉的《我媽的詩》，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詩。懷孕的女詩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小臉如花瓣般嬌嫩”。她說，“我在交織的黑莓叢中玩耍，因為我希望她的頭發能長得像那樣又黑又卷。”然而，如果他的皮膚像陶工喜歡的泥土壹樣黑紅，如果他的頭發像我的生命壹樣直，我也不在乎。"
母親聽了感動得流下了眼淚。母親抽泣著說，我不在乎我們的孩子是否殘疾，我還是壹樣愛她。我媽也說，我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感受到壹個詩人的偉大。我真的希望我們的孩子也能成為壹個有才華的詩人。那該多好啊！她會很敏感，很體貼，能表達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她能走進很多人的心裏，她永遠不會孤獨。我說，當然，如果上帝賦予她這種天賦，如果她有這樣的興趣，我壹定會引導她走上這條路。但是，女兒壹定要記住，做好任何壹份工作都是偉大的。要成為詩人和作家，妳需要能夠忍受貧窮和孤獨，甚至享受孤獨。擺脫物欲，兩袖清風，只需要壹個大腦和壹支筆。
剛才我媽在電話裏說，她真的很好奇，想知道妳是男是女，想做個“b超”。我說了不要去。我有預感是個女兒。都說孕婦醜，大多是男孩，醜媽媽，但是妳媽媽看起來還是那麽漂亮。我心中壹陣竊喜。
但是，只要妳壹落地，不管是男是女，我們全家都會真心實意的愛妳，不遺余力！
如果妳是男孩，我會帶妳去用長矛打獵！
祝妳
健康成長，寶貝！
爸爸
1994.9.14上午
我不是壹個擅長做倉促筆記的人，但是當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想法，大概兩個小時就寫完了。正是因為壹氣呵成，所以現在看起來比較粗糙，有些地方不夠簡潔，有些句子缺乏嚴密的邏輯，遣詞造句也不是很考究。那天寫信，寫著寫著就沒墨水了，在同事抽屜裏找了支圓珠筆繼續寫。寫著寫著沒有紙了，在辦公室翻來翻去找到了另壹種稿紙，於是信就用兩種稿紙寫了。寫完這封信，本想抽時間修改壹下，找個像樣的稿紙抄壹下，但後來壹切都很復雜，信被壓在箱底了。就這樣，10年過去了。
前兩天看到征集民間信件的通知，很驚訝，於是翻箱倒櫃找到了這封信。回顧10年前那晚記錄在紙上的心情，不禁感嘆文字的力量真的很強大。如果我沒有記錄下它們，我在那個特殊時期的想法和思緒早就隨風而逝，甚至我自己都記不起來了。這幾個字雖然沒有經過打磨，但是真實記錄了壹個遠在家鄉親人身邊的準爸爸對孩子的深情，固執地相信媽媽肚子裏壹定有女兒的想法，以及不著邊際的想法，現在讀起來還是挺可愛的。
昨天我把這封信給我妻子看，她哭得死去活來。可能她想起了那段兩地分居的苦日子吧！還好，那些日子過得很快。很快，考完試，正式調入成都電視臺，做了8年的節目主持人。現在已經退居幕後做編輯了，安靜，默默無聞，洋洋自得，漸漸默默無聞，只喜歡和女兒玩(真的是女兒)。女兒10歲，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漂亮。
謝偉，1964出生，現為成都電視臺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