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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小夥在中國留學。

這幾年主要給藝術生講課,從來沒有和非藝術專業的軍人、醫生交流過。主辦方讓我講“人文”,我不知所措。人文學科是個大題目,很容易空洞。妳在說什麽?

我和士兵有聯系。我爺爺是國民黨的軍人,黃埔軍校七期畢業,參加過抗日戰爭,也參加過“剿* * *”。淮海戰役失敗,被俘。他屬於邱清泉兵團。誰打敗了他,二野還是三野?我忘了,但其中壹名士兵後來成了我的嶽父。我公公是山東人,壹路打到南京上海。因為他懂壹點文化,原來是個中學老師,所以當了工程兵參謀長,好像是這麽個職位。淮海戰役包圍了邱清泉,所以我爺爺被我公公打敗了。爺爺後來逃到廣東老家,* * *生產黨壹路打到海南島,他去了臺灣省。

當然,我爺爺永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他。直到1989我才有機會從紐約到臺灣省拜訪他老人家,那時他已經80多歲了。第二年,父親作為國臺辦幹部,被批準去臺灣省,把爺爺拖回老家,待遇很好,死在了那裏。

所以,我和軍人有這樣的關系。

1982出國,對父母壹家的印象都是軍裝。11年後,第壹次回國。我很懷舊,想盡辦法找回過去。妳可能註意到了,我現在還背著壹個“軍用背包”。我插隊、上學、出國的時候都帶著這樣壹個包,壹直用到現在。女兒也背著這樣的包,在紐約跑來跑去——我回國特別是去公公家都很失望。我不穿軍裝。我在路上看到軍人,軍裝和過去完全不壹樣。就像妳壹樣,有了肩章之類的,帽子風格完全變了。

現在面對妳們這壹代的新戰士,壹路走來我也要盡力想出壹些新的話題。

我呢,是“文革”壹代的老知青。我插隊八年,我出國插隊18年——我說我是知青,沒有誇張的意思。什麽是“知青”?是壹個沒有知識的年輕人。我的學歷其實是小學畢業。“文革”發生在1966年。之後初中勉強上了兩年,數學和語文課都沒上。我只是參加批判老師,參加遊行,參加勞動。兩年後,我和幾十萬知青上山下鄉,從此再沒上過學。1978考上中央美院的時候,我25歲,突然成了研究生。如果讓我填學歷,我會填小學畢業。他們說不能這樣填。妳們學歷壹樣,但我堅持這樣填。結果很有意思。到2000年,我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錄用,不得不填學歷。我還是堅持到了小學畢業。表格的欄裏有壹個空白。妳應該填寫誰將為妳的教育作證。我很困惑。我該怎麽辦?我剛填了壹個領導的名字。如果沒有文化大革命,我們就會去上學。但是我想告訴妳:我不喜歡學校。“文革”剛開始就宣布不上學了,要革命了,孩子們好開心。妳可能不壹樣。反正我不是學者。叫我談人文,很奇怪。好在現在市面上的奇奇怪怪的東西那麽多,我也太驚訝了——我跑到301醫院跟碩士生博士生講所謂的“人文”。

今天主辦方準備了我歷年來寫的所謂“書”,其中壹篇叫“多余的材料”,最後壹篇的題目是“別在”“別在”“唉”。上面說我遇到了壹個意大利人,壹個在中國的意大利商務代表。他推薦我讀四書五經,推薦了幾個不同版本的《論語》,讓我汗流浹背,汗顏不已——我是中國人,他是意大利人,我四十多歲,他才三十出頭,卻能用中文註釋各種版本的《論語》。我非常情緒化。為什麽叫“別仔”?這個字,古語的意思是“他”!孔子談到壹個人,看不起他,說:“真可惜!”!

至於我,我是孔子看不起的人。我沒什麽知識,但要說“人文”就很諷刺了。

我也沒受過教育。通常所謂的“教養”,第壹條規矩,壹定要有禮貌。但是,我直到現在遇到壹些小關節,還是止不住粗魯——我喜歡逛古董店。最近去羅馬旅遊,發現了兩條專賣古董的街道,壹條接壹條。壹家壹家進去後,我埋頭看小雕塑和文物,然後問了壹位很優雅的老先生價格。問了幾個問題,老先生說不賣了。我說:“為什麽不呢?”他說了實話。他說,“這是我的店。妳進來,沒跟我打招呼就往那裏看,然後問我賣不賣。我沒賣。”我很少臉紅。當時我臉紅到脖子粗。我非常非常尷尬,耳朵都熱了。我記得小時候。小時候經常被大人訓斥。訓斥的理由不是調皮或者翻墻扔東西,而是不禮貌。所謂不禮貌,不是不尊重人,而是不懂得尊重人的方式。我相信很多人不禮貌,不是因為他們不好,而是因為他們不懂事。年輕的時候不懂禮貌,調皮搗蛋,甚至庸俗不堪,這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在這樣壹個坎坷荒涼的時代;但是我老了。我今年名義上53歲。在羅馬,在文藝復興的故國,不經意間,小時候“文革知青”的沒文化、庸俗的個性暴露無遺,老人把我驚醒了。

壹件很小的事情。但是,所謂的教養,禮貌,都是靠小事。現在我覺得可以繼續了:我們今天所謂的“人文”狀況到底怎麽了?我們的壹般教養有什麽問題?

這些問題非常矛盾。壹方面,在我幾十年的記憶中,中國的國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好。眾所周知,我們經歷了30多年的貧困、無知和政治動蕩。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國還是壹個非常落後的第三世界國家。但是經過20多年的改革開放,國家變得強大了,經濟增長世界第壹,年輕壹代越來越知識化,現代化,國際化。我們誰也想象不到中國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然而,也正是因為過去二十年的經濟結構調整,中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問題。有哪些問題?綜上所述,全國人民壹致認為我們的人文素質有很大問題,大家都不滿意。

剛才說了,“人文”是個大題目,容易說空。比如我們經常在各種文本中看到這句話:“我們要弘揚人文精神”。這句話我就不說了,大話空話,就像我們以前壹直在講“革命精神”壹樣。現在從政府到民間,沒有人再提“革命”了。為什麽?因為國家已經付出了幾十年的代價,知道那是壹句空話。但今天我們突然要提“人性”。以我對“文革”的記憶,我會警惕:又是壹句空話!

中文裏沒有“人類”這個詞。誰能告訴我“人性”是什麽意思?

“文人”,我們知道,是指所謂的“學者”。反過來,“人性”是什麽意思?妳什麽意思?(臺下=壹位同學回答:“人文指精神。”但“精神”也是空談,我們也要問——什麽是“精神”?妳跳進水裏救壹個人的命,這就是“舍己救人”的“精神”。好吧,但是“舍己救人”的“精神”和“人性”有什麽關系呢?今天,如果有人做了壹件好事,我們會說他是“人文精神”,這是壹個相當大的帽子——據我所知,中國的古文中已經使用了“人文”壹詞,稱之為“人文教育”,但並不是指我們現在所說的“人文”。“文化”這個詞,在老話裏是找不到的,是在19世紀從日本借來的——妳知道,有些詞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從日本翻譯過來的,日本的西化創造了很多新詞,比如以後的人出去做幹部,“幹部”這個詞來自日本,階級和階級鬥爭,包括大量的醫學詞匯,都是日語詞——“人文”這個詞其實來自文藝復興,也就是意大利,我剛剛去過的那個文藝復興國家。

文藝復興之前,長達壹千多年的中世紀,上帝是最重要的。人是上帝的仆人,也是上帝的罪人...文藝復興時期,所謂的“人”和所謂的“人的價值”擡頭了。簡而言之,它是世界上的壹切,而人是最重要的。

文藝復興時期有壹件標誌性的作品,就是米開朗基羅雕刻的大衛,全身赤裸,畫《維納斯的誕生》的波提切利也是裸體。他們以神的名義,畫凡人界的人,或者以凡人界的人的方式,來畫傳說中的神——人醒了,壹切以人為本。我們今天所說的“以人為本”,其實是借用了意大利的人文主義。

但是“人文”包含的東西太多了。文藝復興是物理學、天文學、哲學等偉大發明的時代。人類壹下子躍進了,壹般指所有學科,所有知識。壹句話,叫“人文主義”“人文主義”。

按理說,中國經過壹個多世紀的現代教育,我們已經差不多掌握了文藝復興時期的價值觀和所有的學科知識,而且都在傳承。為什麽我們今天還在提人文教育?想提高人文素質?回國後壹直不明白“素質”是什麽意思。我不太理解“這個人素質太差”這種說法,然後聽說全國都在搞人文素質教育,所以不太理解。這句話在我出國之前並不流行。

素質也指很多內涵,但我更喜歡用壹個更古老的詞,叫“學歷”。我知道自己既沒知識也沒文化,所以對沒文化的東西特別敏感。剛才羅馬的例子裏,我現在是老師,很丟人。

教育,我們中國自己的壹個詞,歷史悠久。“養”字需要時間。養壹個孩子,養壹只小狗,都是需要時間的。我今天演講的題目是“人性與教育”,包括兩個方面:壹是人民的教育逐步發展;第壹,妳失去了教養,這是歷史慢慢形成的。我特別關註後者:幾十年來,是什麽讓我們的壹部分公民失去了教育,而且是最起碼的教育?

“人本”指的是大局。我可以說:在場的所有同學的人文主義狀況如何,但我不能說:妳的“人文主義”有問題,是空洞的;但“教育”指的是私人情況,很具體,涉及到每個人。比如這個同學受教育,那個同學沒受教育...壹個國家的整體人文是有問題的。我認為,首先,很多個人的教育存在問題。許多人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總的來說,太可怕了!

當我的辭職在今年年初被媒體大肆渲染時,我的批評被刊登在電視上。我說現在的大學教育,大學培養的人,是“有知識的,沒文化的,專業的,不理想的”。套用今天的題目,意思是妳有地位,有學位,但可能沒學歷。

我們總是看到許多有地位的人,如教授、官員和名人...但妳仔細看,他們可能沒受過教育。我自己的無教養,剛才就是壹個例子。現在,我們來說壹個別人的例子。而是別人對我沒教養。

妳為什麽沒文化?我在學校散步的時候,有人認出了我:“哦,妳是陳老師”並過來和我說話,這並不奇怪。但有壹次我在廁所尿尿。壹個英俊的年輕人,二十五六歲,是研究生,長得很帥。他馬上跑過來,站在我身後大聲說:“妳是陳老師嗎?”我是江西人。妳在江西插隊。我想和妳照張相。“我很尷尬,因為我在尿尿。他不知道他應該在外面等我。太沒禮貌了。他不知道他不能這樣跟壹個長輩說話——我老得可以當他爸爸了,而我是壹個老師,壹個受人尊敬的老師,壹個他想與之合影的所謂名人,他卻這樣跟我說話。

出了廁所,他已經準備好了相機,像抓人質壹樣抓著我,二話不說就拍照。我不止壹次遇到過這種情況——雖然我每次都不尿尿——但是我壹上來就拍照,完了就走,然後跟人說,妳看!我和陳老師合影。

我們小的時候,所有的大人都禁止我們這樣待人接物,現在在大學裏卻成了壹件很平常的事情。不僅僅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們認為有價值或者必須知道的壹切。用行話來說,這叫“混熟”——那是沒教養。

90年代有壹個案例,我忘了:在美國愛荷華州,壹個來自中國的留學生開槍打死了他的三個老師和壹個來自中國的同學。這在當時是大新聞。他的名字叫陸剛。他在國內接受天才班的培訓,成績優異。他很小就出國學習天體物理,這是非常前沿的知識。矛盾發生在哪裏?恰好他和另壹個有才華的學生,溫州人,來自農村。兩人都在愛荷華大學學習天體物理學,師從同壹個導師。但是,陸剛沒有拿到獎學金,另壹個學生拿到了,陸剛沒有拿到他想要的分數,另壹個學生拿到了。他討厭他的同學和老師。他拿著手槍到不同的教室,壹個壹個殺了幾個老師,非常冷靜,還殺了那個溫州同學,壹直殺了四個人。當時老師躲在桌椅底下求他。他很冷靜,打了壹槍,然後開車走了。當然,他很快就被抓住了。

事件發生後,美國非常後悔,並不是說他開槍打死了人,因為美國經常發生校園槍擊案,隔三差五就會有報道。這是美國的老問題——美國後悔什麽?在全世界的天體物理學研究中,曾經有六個頂尖的教授,現在已經有三個不在了,大概五六十歲了,他們都被殺了。在天體物理的研究中,近百年的積累現在是半個空白,重要的研究人員都流失了。

但我想說的是另壹個問題。

中國正在完善法律體系,為司法進步創造環境。但是壹個國家只有法制是不夠的。我在美國呆了這麽久,我親眼看到了它確實是壹個法制嚴格的國家,說話也太囂張了。但是,法律制度並不能解決壹切,維持壹個社會的正常運轉。法律制度是其中的壹部分,另壹部分是人們的教育和行為規範。問題是,談“法”很清楚,談教育很難。

再舉壹個關於教養的例子。妳知道梁啟超是怎麽死的嗎?他在協和醫院死於壹場醫療事故:醫生為他切錯了壹個腎,病情惡化,不治身亡。這麽重要的佛教徒,腎切錯死了。但是梁啟超說了什麽呢?他的第壹反應是要求身邊的人不要告訴媒體,也不要發表。他說,中國人剛剛開始相信西醫,很多人都在觀望,舊觀念還沒有扭轉。如果社會知道了我的錯腎,人民就會退縮,不相信西醫,那就不要發表了。

想想看,他為了現代化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大家會說這是他的道德、思想、精神,但我覺得這是教養。思想道德可以學,可以說,但事關生死大事,教育是裝不出來的。梁啟超知道自己完了,但他沒有思考自己的人生。難道只是靠思想道德?

剛才提到的留學生盧剛的案例,真的很感人。這背後的故事對中國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愛華區是壹個大學區,有近千名中國留學生。盧剛案發生後,所有中國留學生和家屬都很緊張,壓力很大:我們在別國犯了罪,殺了人。出去了怎麽面對美國人?然而,事發當晚,在艾奧瓦州所有中國留學生的家門前塞了壹封信,是當地教會分發的。大意是:“請不要緊張,不要內疚,我們都是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請為受害者和兇手祈禱。”

中國人民感到輕松自在。他們第二天去上學和工作,去學校和公司,被美國同學和同事口頭安慰。然後教會邀請了中國的人,不管妳信不信宗教,都來參加儀式,赦免罪人,給死者翻身。

我們可以想壹想,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我們國家會怎麽樣?我相信政府會理性,不壹定失控失態。但是這裏有壹個問題,就是在壹個道德傳統沒有被打斷的國家,或者說在壹個道德傳統被嚴重打斷的國家,壹旦發生這樣的悲劇,妳會見證兩者的不同。

這就是所謂的人文,教育為什麽失落的原因。為什麽道德傳統會中斷?

眾所周知,五四運動對今天中國的影響是科學和民主,但另壹方面,我相信清醒的知識分子也在反思——今天整個人文狀況的問題,有遠因,也有近因。遠因是五四,近因是文革。會有什麽後果?是文化斷層,是倫理道德,打斷了我們民族長久傳承的核心價值觀。中斷後可以恢復,但傷口結疤,無法恢復原貌。妳們有些人是學外科的,人受過很大的傷。如果妳用刀下去把它縫上,縫會留下來,不容易愈合,對嗎?

文化斷層比身體破裂可怕得多,後果也嚴重得多。“五四”基本上拒絕了所有先秦諸子的統壹,但中國不動這把大刀,就無法現代化和轉型。但在1919年,無法預測統壹逆轉後對中國的影響——我們親眼所見。

這是壹個很大的題目,我的知識承受不了,但是我把我的知識講出來。壹個原因是“文革”顛覆了五四傳統。總之,在那十幾年裏,人的問題和社會問題並沒有在文革結束時得到解決,而是在近幾十年裏逐漸顯現出來,以各種新的原因和舊的根源在各地以各種形式和人顯現出來——這是壹個真正嚴重的問題。

我想轉到另壹個話題,就是當我在國外見證另壹種文化生態的時候,我覺得這是壹個國家的文化,不能有任何的斷層,這個國家會付出很長很長的代價。

比如五四運動滅孔孟,孔孟是什麽?就是壹套方法,說,認真教妳怎麽處理人和朝廷(也就是當時的國家)的關系,人和家庭的關系,人和人的關系,人和人生的關系...這些倫理哲學支撐了中國人民2000多年。五四以後,經過1949,特別是“文革”以後,徹底崩潰了。在我們這壹代,很難把這些倫理道德變成我們血液生活中的東西。近年來,有人提出重建國學,讀經典。但是有了大疤,妳就很難恢復到身體本來的狀態了。

還有佛教徒和道教徒。中醫的理性部分充滿了道家智慧。道家吸收了易經,但與易經最初影響儒家不同,道家有壹句很重要的話,就是“無為”,即順其自然。壹旦妳什麽都做不了,妳就什麽都做得了。國家大事和個人事務都是如此,包括藝術、醫學和兵法。

西方人比我們更尊重國學。二戰後,德國人得到了壹本老子的《道德經》。為什麽?因為二戰後,德國目睹了國家和歐洲前所未有的浩劫,終於發現中國的古代哲學可以從另壹個側面為妳提供如何理解國難、民族大災難和歷史命運的方法。我與德國人和德國藝術家交談。他們都知道道家和老子,而且非常推崇。

但是我們應該對這個國家的歷史有很大的了解。為什麽古老的民族在當代遇到現代化就要轉型,付出代價,甚至拋棄傳統?因為那些傳統已經不再適用於新的國家形態,新的人際關系,新的社會結構——所謂的“人性”,所謂的“教育”,這些都是在壹個大變革的時代作為代價而犧牲的。直到國家富強到壹定程度,我們才回到這個問題,回到“人”的問題,這個問題是無法回避的。